第3章 饥荒

“白校尉多有担待”

王秉彦在前面带着白祎柔进了一扇侧门,边走边说:“祁知县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最近事情太多,有些上火急躁了。”

白祎柔不做声,她管祁江是上火了还是怎得了,如此随意推脱叫她生一肚子火气。

王秉彦嘴里仍旧念叨着:“祁知县才来不过一年就遇上旱灾,城外战事告急大批流民往关城内涌,不免头疼啊。”

“听王县丞这么一说,还是我不懂事的过错了?前线将士的温饱问题我有又谁诉说!”白祎柔气不过,逮着一个小县丞撒气,刚说完便懊恼的摸了摸额头:

“对不住啊王县丞,刚刚我也是着急了,不该说出这样的丧气话。”

边境战事加急内外交困,城外饿殍遍地,各有各的愁,她白祎柔不应当揪着逞一时嘴快,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才是。

王秉彦仅是赔笑,知晓白校尉正在气头上,直管在前面带路,弯弯绕绕一阵,停在一件昏暗的窄屋前,上手打开监牢大门。

一人坐在其中,模样周正穿戴整齐,这监牢内应当也是差人拾掇过了,没什么难闻的气味,还给配了一张凳子,让人坐的舒服些。

眼前就是负责押送粮草的输送官窦远,见白祎柔进来,窦远刚想站起来,却被白祎柔又按了下去。

“白校尉!”

白祎柔摇头示意其小声些:“究竟是什么情况?”

上一世窦远丢了粮草下了监牢,白祎柔并未前往城内查看,一切事务皆是军中其他人交手,等到再见到窦远,早已是身首异处。

白祎柔低头看,清扫干净的地上还摆着一盏清茶,祁江打得一手好算盘,好生招待着窦远。粮草找回了好生放出去一场误会;若是没找回将他完整交予铁血营也是尽职尽责。

横竖都能将自己摘个干净。

窦远有些焦急:“当时带着人进城后将车马暂停城外,差了足够的弟兄看守,怎知第二天出城一看,竟全都没有踪影了。”

白祎柔:“没有一点声息?就全不见了?”

坐在椅子上的窦远又要站起来,急的手舞足蹈:“当然!从总辎重队伍那里开始,我们就带着铁血营的粮草往过赶,路上处处留心无人无人跟踪,怎么知晓到了关城给全丢了!”

听完窦远的话,白祎柔陷入沉思,就如同她的猜测一般,这关城内出了问题?

白祎柔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王秉彦,也不知道祁江叮嘱了些什么,他一直候在监牢门口时不时往里看。

白祎柔凑的窦远近了些:“之后祁县令同你说了些什么?”

提到这人,窦远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方才还委屈的人登时火冒三丈:

“那小白脸……”

外面的王秉彦身子往里探了探,神色带了些探究,白祎柔连忙按下他:“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窦远胸口起起伏伏,好半天才勉强平静些,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祁江那小子说公文还未过手,这事儿同他干系不大,让我联系铁血营出面来解决。”

果真如泥鳅,滑的抓也抓不住!白祎柔猜到了祁江会这么应付窦远,可真从当事人口中听到,还是被气的不行。

窦远说完反倒泄了气,好半天才冒出一句话:“在下甘愿受罚,可营中那么多将士的温饱该如何解决……”

入冬在即,棉服铺盖都在这批辎重当中,在加上关城内储粮情况也是个问题。

白祎柔想上一世,铁血营的将士们就是依靠先前储备的粮草勉强入了冬,可棉服铺盖这种东西一下子填补不上,都是冻得得得索索的握着枪,捅人都使不上劲。

当时营中粮草也坚持不了两三天,大夏战场上越逼越紧,白祎柔不得不剑走偏锋信了那消息。

这一世,仿若又陷入了死局,除了想尽办法将这批粮草寻回来,好像没有什么能够破局的办法了。

白祎柔思索片刻,又问道:“其他负责押送的人呢?”

窦远指着隔墙:“也都被关押起来了,餐食一顿不少,便溺也有人来定时清理。”

“辛苦你们了。”白祎柔拍拍窦远的肩膀:“事情我知晓了,会如实禀报将军的。”

窦远低头不做声,大抵是觉得委屈极了,男人声音有些颤抖:“我……我对不起……”

“不用说了,我都知晓了。”白祎柔不再多言,转身同王秉彦打声招呼:

“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带我去见祁江吧。”

白祎柔当时提出要见窦远一面,坐的端正的祁江只是瞥了一眼她:

“恕下官事务繁忙,等白校尉已经废了一晌午的时间了,眼下还有要事处理,让王县丞带您去吧。”

好一个事务繁忙,白祎柔想。

眼下祁江实在令人生疑,对他了解又不多,便向王秉彦打听些许消息,白祎柔挑了些问题:

“王县丞,听说祁县令是从南边的富庶县迁调来关城县的?”

王秉彦点头:“是,祁县令确实是南边富庶县调过来。”

这从南调北,表面平迁,内实为贬,也不知道祁江究竟是得罪了何人,被贬到这偏远小县来。

王秉彦一边走一边说:“祁县令是当年的探花郎,留京递补到了南边,满三年又来了关城县。

“剩下的,就不是我知晓得了。”

白祎柔思索,探究的看向王秉彦的背影,这王秉彦虽受了回避的约束,但听口音应当也是北人,不知道与祁江相处多久,说话明里暗里已经是向着这位知县了。

白祎柔自知问不出什么了,停嘴跟着王秉彦出来衙门,引着到了街上。

县衙对面支起的大锅前,祁江脱了官帽,用束带将宽大的衣袖绑在身后,露出两条胳膊,看上去不似衣袖下那般瘦弱,铸铁勺舀粥利落,应当是自己练些拳脚功夫。

不过袖子束起,倒是显得祁县令的腰更窄了,白祎柔心中啧啧,面上平静。她绕开等待排队的流民,和祁江并排站在一起。

一开始没有知觉,和祁江站在一起的时候,白祎柔才发觉这个小县令比自己还高半个头。

“祁县令真是平易近人亲自前来施粥。”白祎柔拿起一只勺子,接过面前递过来的一只土碗,见又多一个人舀粥,锅前又多了一列人。

祁江侧过脸看了白祎柔一眼:“人手不够,自然亲自上了。”

看他动作熟练,干活也不是一两天是事情,白祎柔又接过一个空碗,见眼前的人带着孩子,抄着锅底往下探了探,将结结实实的一碗粥递到了他手中。

白祎柔:“旱情持续多久了?”

祁江背过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大口锅的热气扑上来他脸,收紧的面颊微红,衬的那颗泪痣愈发显眼:

“有大半年了。”

从他刚调任此处开始滴雨未落,到了下半年收不上来粮,城外又在打仗,日子愈发难过。

白祎柔听完心中不是滋味,只是手中的动作更快了些,两人协作,一锅粥很快就派完了,祁正提起铁锅边的水桶倒进大锅里。

刚蹲下往火堆里添柴,耳边就传来咕噜咕噜的闷响。

声音来源的白祎柔嘿嘿一笑,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啊祁县令,我干粮分给其他人了。从昨夜到现在可是一点东西都没沾,饿了,你有吃的没?”

祁江叹口气,等添完手中的柴火,从一旁的桌子旁捞过一个土碗,里面盛着一碗粥水,祁江将它递给了白祎柔:

“一开始晾着的,白校尉对付一口吧。”

白祎柔接过,不客气的喝了一口,粥汤浓厚,对于吃不上饭的人来说,果腹是够了。

祁江看到白祎柔喝的有些着急:“若不不够等会再给你舀一碗……”

粥水见了底,粟米熬的粥黄澄澄的,里面混杂了些豆子,这种豆子以往都是喂牲口的,这灾荒年也拿出来吃了,粥熬的也实诚,白祎柔胃口不小,喝完也能顶饱。

白祎柔:“那辛苦祁县令了。”

将碗重新放回桌子上,碗底留着几粒儿粮食颗粒,白祎柔心生怀疑,刚想重新拿起那碗,却被祁江叫住了:

“白校尉,将你脚边的那个桶递过来。”

白祎柔提起桶,里面放满了混在在一起的粮食,就是锅中粥水的原料,各色杂粮混在一起,白祎柔伸手摸了一把,才将桶递给了祁江。

白祎柔搓开杂粮,黄的白的黑的混杂起来,里面还混了些稀罕东西。

昨天胡长田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咱们军粮中居然有打南边来的稻谷,咱可稀罕死了……”

这偏远北地用来贴补灾民的粥材里,混了些稻米,数量不大,得仔细找才能找得到,不像是专门加进去的,倒像是不小心混进去的。

白祎柔面上不显,顶着祁江奇怪的眼神开口问道:“这粥材是开仓赈灾来的粮食?”

祁江将木桶里的粮食尽数倒进滚开的锅中,热气扑的他眯起眼睛,忙完手头的事儿才答道:

“当然不是,若是等得开仓那就迟了,不过是下官近几年的俸禄连带置换的罢了。”

祁县令说的理直气壮,搭上他一心熬粥不顾其他的专心样,一副心系百姓的父母官模样。

哪有一开始见面时的事不关己。白祎柔捻了捻手中的粥材:“那祁县令家底当真殷实,在这旱年还能弄来稻米做粥。”

白祎柔面上带笑,眼底阴荫,一剪春眸照得人生寒。祁正闻言回头,面上坦然:

“听白校尉这话说的,是笃定我便是正犯了?”

祁正狭长眼裂如狐狸般居高临下的盯着白祎柔,气势丝毫不减,两人剑拔弩张,方才和谐默契之态消失殆尽,吓的刚刚才歇坐在后面王秉彦一个健步窜到了两人中间。

“白校尉莫生气!这粮……这粥材是从徐记粮铺购置来的!”

白祎柔一愣,怀疑却是更深一层,在外不好作声,只是盯着祁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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