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山庄，林小福翻着已经被傅九勾画得满满的册子，默默的擦了擦汗，他以为他已经做好批阅了，那些个条陈，东一个西一个的信息的，九爷居然能够从中理出好几条线出来！
比如说结合最近的明州案——
“……王家的第七房小妾？啊？是三皇子那边的人？和庶长子搞上了也是有目的的？想拿五年前的明州案的证据？？”林小福很是吃惊，哎呀，这还不是一般的桃色绯闻？！
“王亮是王家旁系，非嫡系，而王家的长房庶长子一直以来都是负责王家的庶务，庶务包括如何解决族中人员的纠纷，安排他们做活，交易，甚至族人的成家都是王家庶长子所负责的事，五年前贪污河堤银两一事，庶长子定然是知情人。”傅九说着，点了点明州案的册子，“你说已经看见结局了。但实则，结局尚未到来。”
林小福眨了眨眼，有些茫然，“可是，太子是不可能被处罚的啊。”
“对三皇子五皇子的人来说，处罚太子不是他们的目的。剪除太子的势力，让太子孤立无援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傅九说着，将册子打开，放到林小福跟前，“明日继续批阅，好好看看。”
林小福没有说话，只是将打开的册子再次合上。
傅九一怔，微微凝眉，“落星？”
“我不想再看这样的明州案。”林小福低声说着。
“为何？”
“九爷，对你而言，分析明州案，旁观明州案的结局是你觉得要做的事，对六部官员，皇子们而言，如何在明州案中保住自己的势力，或者争取到更多的利益是他们要做的事，对陛下而言，如何保住太子的威势是他的目的……”林小福低声一句一句的说着，“可是对我来说，这些，都不是。”
傅九沉默了一会儿，问道，“落星以为什么才是明州案的重点？”
“五年前被埋在堤坝里的数百冤魂，如今因堤坝而被洪水毁了的明州数万百姓的家园……还有那些无辜枉死在洪水中的冤魂……这些才是重点！让死者安宁，给生者安定！这些才是一个朝堂该做的事！”
傅九看着睁着灼灼生辉的眼眸一句一句平静的说着的林小福，慢慢点头，将合上的册子打开，放到了林小福的跟前，淡淡开口，“如此，那你更需好好看看了。”
林小福一呆，啊？
“事在人为。而不是枯坐在此说着不看！”傅九说着，站起身，一边慢步走向门口，一边继续说道，“落星，你想看到的朝堂，终有一日，它会出现！”
*****
好不容易劝服了崔文博和范景春耐心等候，入夜后，谢世芳终于回了天云山庄。
天云山庄的南院是第一个修缮好的院落，大管事也早早安排人收拾好了，谢世芳带着几分醉意的逛了一圈，甚是满意，小弟子就是贴心，不但整了一个大屋子给他放书，做书房，还给他搞了一个小厢房来放酒还有一些他喜欢的小玩意。不错不错！
逛了一圈后，谢世芳正想去寻他的大弟子，就见他的大弟子慢步前来，一身深青色的袍服，夜色下走来，如若谪仙。
谢世芳心头轻叹，就凭这样貌这气度，也难怪了……太子他们哪个比得上啊。
“老师安好。”傅九躬身拱手做礼。
“正要去找你呢。来来来，陪为师喝杯茶。”谢世芳笑呵呵的说着，一边走向中厅，中厅前后贯通，通透得很，他甚是喜欢。
傅九没有推辞，看了眼四周，微微点头，“落星如此修缮极好。”
“哈哈哈，你让他主持修缮是对的，看看，嘿嘿，不愧是我弟子，知道我喜欢什么。”谢世芳很是自得。
傅九眉眼温和，“是，落星素来细心。”
傅九一边说着，一边将沸腾的水倒进茶壶，淡淡的香气四溢了。
“若愚呀，小福细心，但也心软，又天真，你呀注意多多提点。”谢世芳絮叨着。
“是，老师放心。”傅九低声应着，他自然是会好好的应着。
“今日我去了西街，已经跟老棺材说了小福这几日都不会去西街的事，也让他们小心些，避避风头。”谢世芳慢慢的说着，看向对坐泡茶的傅九，轻叹了一声，“虽然小福和老棺材他们没有什么血缘关系，有的也就是当初薛山的那点情分，但他们却是真的很疼惜小福啊。”
傅九手一顿，看向谢世芳，目光有些幽深的问着，“薛山？可是当初陛下的伴读，后来战死北境的薛大将军？”
谢世芳默然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压低声音说着，“此事告知你也无妨，但此事万万不可告知小福。”
傅九想了想，点头。
“陛下当时还只是皇子，不受先皇宠爱，伴读就只有薛山和我，薛山出身陵阳薛家，但薛家根基浅薄，我们三人中，我算是勉强可以给陛下一点威势的，但我脾气不好，族中颇为威望的长辈都不太喜欢我。哈哈，说起来，我们三在当时的金陵就仗着游离在朝堂的边缘而任性作为，不受束缚，日子过得也挺乐呵的。”
谢世芳说到此处，笑了起来，笑容带着几分怀念，然后喟叹一声，“但，陛下……是皇子，且是野心勃勃的皇子，他岂会甘心于此？于是他让薛山入伍，去了北境，薛山勇猛，屡屡立功，很快，就做了傅家老元帅的副将，为陛下长了不少威势，陛下也筹谋得当，再加上我，很快……太皇太后的目光就注意到了陛下……”
傅九眼睛微微眯起，傅家老元帅的副将？
“然后，那场持续了三年的北境之战中，薛山战败，死在了北境……他那时候已经娶妻生女，妻女都在北境，他死后，妻女也失踪了，我在北境寻了好久，才找到了小福……”谢世芳低声说着，语气里透着几分伤感。
“为什么他战败了，妻女就失踪了？”傅九低声问道。
谢世芳看向傅九，叹了口气，“当时夺嫡如火如荼，陛下虽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支持，可是，他到底不是嫡出！且不受先皇喜爱……薛山在北境战功赫赫，对当时的其他皇子来说，薛山是一个大威胁！加之傅家当时也并不支持薛山，所以薛山战败后，先皇一道抄家灭族的旨意就下达了。我提前向北境示警，大概是我的示警及时送达，薛山的妻女才会第一时间逃离了……”
“可之后，陛下并没有为薛山平反！”傅九冷静的说着，“若是因为夺嫡，当时的情境之下陛下无法为薛山做些什么，那么当陛下坐稳江山后，陛下难道不是应该为薛山平反吗？”
谢世芳怔了怔，随即沉默了下来。
傅九看着谢世芳沉默的模样，微微点了点头，“明白了。”
——这其中是有什么不可为人所知的……
“若愚呀……有些事，我不能说，你也不要跟小福提及，时过境迁了，如今的小福好好的……陛下看在薛山的份上，也会对小福照顾一二，那就好了。”谢世芳长叹一声说道。
傅九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摇头，对谢世芳说道，“今晚，我与落星说明州案，落星说，明州案中，陛下要保太子的威势，六部官员和皇子们要保自己的势力，而我冷眼旁观……落星说这些人，包括我，都没有真正的抓住明州案的核心。”
“明州案的核心？”谢世芳有些疑惑。
“让死者安宁，给生者安定。”傅九低声说着。
谢世芳心头一震。
“老师，我想我们都错了。”
****
二更时分，傅九回了沉阁。
沉阁里，林小福已经趴在圆桌上沉沉睡去。
傅九微微凝眉，快步上前，才发现林小福的身侧趴着今日看的那只叫旺财的小兽，还有一只福气鼠，福气猫，一见到他进来，就嗖的一下，三只都跑走了！
傅九淡淡的瞥了一眼，便径直上前，俯身，直接打横抱起林小福。
林小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打了一个呵欠，含糊开口，“九爷你回来了……”
“怎的不去阁楼上睡？”傅九皱眉说着，“如今还在下雨，天气微凉，不可以这样趴着睡觉！”
林小福嗯嗯了几声，揉了揉眼睛，打了一个呵欠，想下来，才发现，一会儿的功夫，他已经到了二楼大床榻上了。
“睡吧。”傅九松开手，轻轻的抚了抚林小福的头，低声说着。
林小福哦了一声，懒懒的往后躺着，看着傅九脱下外袍，打开柜子，随手拿了一套衣服。
林小福后知后觉的想起，貌似自从他到了九爷身边，还没有做过给九爷拿换洗衣物的活……
莫名心虚，赶紧爬起来。
而正要去沐浴的傅九侧头瞥见林小福忽然又爬起来了，便开口说着，“落星，睡吧，不必等我。”
林小福心虚中，又听见这话，有些怔然的看向傅九，忽然想起傅大鹅的话，鬼使神差的开口，“九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想对落星好，没有缘由。”傅九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去睡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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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管事进阶日常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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