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殿试

二日,三皇子府。

府中有乐伶,楚清野正独自侧卧在小塌上听曲儿,长廊上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打断了乐伶的演奏。

楚清野眉头微蹙,有些许不满,他抬眸看去,门口站着太子的贴身侍从白义。

此人武艺高强,更是对太子极为忠心,平时都在太子身边做事,若是太子将他派遣,那定是有极为重要之事。

楚清野原本昏沉的脑子瞬间清醒,道:“太子竟是连你都派来了,究竟有何要事?”

白义道:“无事,太子要下人送来祥云吉月玉佩,并交代下人一定要亲自交予三殿下。”

语罢,他打开手中端着的匣子,楚清野垂眸看去,通体白润的玉佩整齐放置在匣子里,其雕刻精美难以复制,确实是太子的物什。

楚清野道:“本王记得,此物乃是王皇后留给太子的遗物,因其乃前朝工匠打造,工艺复杂且手艺失传而极为珍贵,原本这块玉佩分为上玄与下玄二月,如今太子竟送予本王一半,不知是何意?”

太子生性多疑,手段又极为阴险狠辣,楚清野一时间也分不清太子对他究竟是试探还是拉拢,若真是拉拢,岂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白义又道:“魏和之一事,太子得殿下相助,因此便派下人送来玉佩,以表感激之情。”

那便是拉拢了。

楚清野又抬眸看向白义,道:“兵部侍郎魏和之,太子如何处置?”

白义面色冷漠,道:“魏和之打着太子的名义贪污受贿,协助考生行作弊之举,连累太子被陛下责备,太子请旨将魏和之革职查办,如今魏和之已被遣送回沣州,非召永世不得再回皇城。”

楚清野乐道:“看来太子是将本王的话记在了心里。”

难怪楚皇昨日传召太子,今日他便能毫发无伤地与楚清野来往,原来是听进了他的话,断尾求生舍魏和之一人。

白义道:“至于那位作弊的考生,好像是叫......商渝,曾在国子监与左相之子李观旭同住......”

未等他说完,楚清野打断道:“只是同住而已,此人的所作所为,李公子皆不知情,若是莫名被安上罪名,李公子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白义抬眸瞧他,楚清野笑而不语。

很快白义又垂下眼眸,道:“楚皇下令革除其曾经的功名,受黥面之刑后流放北境,此时应在路上了。”

楚清野毫不在意,道:“本王已知晓,你且先行回去,告诉太子,东西本王收下了。”

语罢,此人还未离去,楚清野又道:“还有何事?”

白义道:“春闱之后便是殿试,陛下可是又交予殿下来置办?”

楚清野道:“父皇未曾提及,本王也不好贸然询问,只是殿试名次乃是由父皇定夺,无论何人都无法干涉父皇决定。”

白义又道:“下人明白,既如此下人便先行告退。”

楚清野眼皮都未抬起,道:“去吧。”

奏乐声再次响起,只是楚清野愈发心不在焉,一曲罢了,他突地问道:“沈淮卿呢?”

乐伶道:“无暇公子自知有愧,无颜面对殿下。”

楚清野冷哼一声,道:“他也知道无颜面对本王。”

沉默片刻,他又道:“罢了。”

初一,殿试。

楚清野疾步来到殿门前。

刘兴安等候已久,待看到楚清野后便迎了过来,道:“殿下,快进去吧,陛下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楚清野没答此话,只是问道:“今日乃是殿试,父皇为何要急召本王进宫?”

刘兴安眼珠转了一圈,谄媚道:“奴才记得,前些日子陛下还在夸赞殿下,说是殿下春闱办的极好,不仅找回考卷,还将盗窃考卷的贼人抓捕归案,甚至查清多年前的冤案,如今殿下可是陛下心尖上最喜爱的皇子。”

他瞧了一眼楚清野的神色,眼见后者没有太多情绪,于是又道:“今日乃是殿试,两个时辰前春闱榜上有名的考生皆已入宫,殿中之人乃是有未来的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只是今年的考生竟都才华横溢,皆非池中之物,陛下正愁不知选谁,于是便召见殿下,以商对策。”

楚清野道:“你倒是会说话。”

刘兴安笑而不语。

楚清野抬脚方要进殿,刘兴安又道:“殿下,一炷香前,太子和左相便已在殿中。”

楚清野看了他一眼,道:“本王知晓。”

殿中左侧站着左相,右侧站着太子,朝臣大多以两人为主,一左一右各成一派,参加殿试的考生站在中间,似是方才发生的变故惊吓到他们,有些胆小的考生犹如鹌鹑般瑟瑟发抖。

楚清野进殿后,一双双眼眸齐刷刷朝他望来,楚清野皆不予理会,他眼神下睨间瞧见一道挺拔的背影,身着破衣麻布,却难掩风骨。

只看了一眼,他便移开视线,楚清野由刘兴安带着,进入内殿。

楚皇站在轩窗前,高大挺拔的背影对着他们二人,桌案上一侧摆放着方才考生的答卷,另一侧摆放着外州送来的案碟,他依稀瞧见‘苏州’二字。

楚清野道:“儿臣参见父皇。”

闻声,楚皇转身看他,这位大楚第二任天子背对着光,脸颊被光分成黑白二色,锐利的眼眸下楚清野几乎无所遁形。

楚皇道:“殿中学子一共三十人,老三,你方才入殿,觉得谁的学问最高?”

楚清野眉头上挑,他光靠看就能看出谁的学问高?那他可真是神人转世。

楚清野道:“儿臣在国子监时曾关注过三人,其一乃是左相之子李观旭,其二乃是太子门客裴知律,其三乃是刘衍,这三人文采不相上下,皆是大楚栋梁之材,此三人担得起殿试前三。”

楚皇道:“刘衍?”

语罢,他突地想起方才看过的考卷,又道:“确实是个人才。”

楚清野又道:“刘衍出生乡野,家中贫困,父母早亡,独自养育一双弟妹,其德行坚如磐石,贫穷亦无法改变其志向,三年前得胤州乡试第一,随后日夜兼程至国子监,今日才得以站在父皇面前。”

楚皇道:“照你所说,这刘衍不仅是个能人,还是个有志之士。”

楚清野抬眸看他,后者面无表情,但态度略有些缓和,于是他又道:“往年科举,前三甲多出自太子与左相门客,其余从者哪怕落榜也不甚要紧,因其二者座下斜封官无数,可斜封官一职,终究是个隐患,譬如赵家爷孙枉死一案。”

楚皇看他,道:“先前朕问你此事,你说不知,如今你倒是知晓了。”

楚清野道:“当时太子与左相皆在,儿臣不好明说,可不说并不表示冤案就不存在,如今能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可未曾看见的又有多少?”

楚皇不语。

楚清野又道:“儿臣以为,斜封官一职不能再多,若是过多则权力分散,大楚天子乃是父皇,而非太子和左相,因此朝臣皆因忠于父皇,而非他人。”

这话说得太过大胆,楚清野也不能有把握说服楚皇,只见高座上的男人眼神下睨,眸中晦暗不明。

殿中一下无人开口,气氛沉寂到极点,楚清野不由放慢呼吸。

两人沉默片刻,终是楚皇开了口,他道:“继续说。”

楚清野松了一口气,道:“刘衍一介布衣,在皇城中毫无根基,之前因不愿归于太子或左相麾下而得罪二人,足以见得其品性之刚烈,而其才华也不输李观旭和裴知律,因此儿臣以为刘衍堪为第一。”

楚皇又道:“如你所言,若是朕钦点刘衍为状元,他可会只忠于朕?”

楚清野道:“大楚子民皆忠于父皇。”

高座上传来一声轻笑,约莫片刻,一双乌皮**靴落在楚清野的面前,他顿了顿,抬头望去,楚皇已在他的面前。

粗糙的手指把握着串珠,檀香的味道钻入楚清野的鼻中,楚皇拂了拂他的头顶,道:“长高了些,朕记得上一次抱你时,你还是个孩童,如今竟快比上朕了。”

楚清野没答这话。

他在宫中活了十六年,最初的几年尚且还有母亲照拂,楚皇得空会来看望他们,后来贤妃病逝,偌大个宫中便只有他一人,楚皇便再也没来过,再后来连宫人都能随意欺负他。

彼时楚皇在做什么呢?他正忙着揽权,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几乎饿死宫中,他也不知晓,哪怕已经知晓自己并非楚皇亲子,可楚清野思及往事,依旧觉得寒心。

楚皇突地道:“朕记得那时你母妃还在,她蕙质兰心善解人意,朕很喜欢她,可惜红颜薄命,她生下你不过三年便撒手人寰,朕每每想起便觉心痛。”

楚清野道:“母妃若是知晓,她薨逝多年之后仍有父皇与儿臣追忆,她在九泉之下定会高兴。”

楚皇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最是会说话。”

两人又沉默片刻。

楚清野正想找借口离开,楚皇又道:“你府中那位红颜知己,你既当真喜欢她,朕便成全你,允你养在府中,只是她出身低微,你不许给她名分,至于你当日皇城纵马一事,朕也不会再追究。”

楚清野怔愣了片刻,随后又意识到楚皇以为的红颜知己就是沈淮卿。

楚皇道:“怎么?傻了?”

一旁的刘兴安趁机道:“三殿下,还不谢恩?”

楚清野慌道:“儿臣谢父皇。”

刘兴安又道:“陛下你瞧,三殿下高兴得礼数都忘了。”

楚皇道:“说起来,朕还不知此女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楚清野道:“他名为......青青,自小父母双亡,无根无垠四处漂泊,后来来到皇城,曾在儿臣府中担任乐伶。”

楚皇又道:“竟还是个贱籍。”

楚清野不语。

待离开时,刘兴安又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抱得美人归。”

楚清野看了他一眼,怒道:“本王什么时候......”

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完,哽在咽喉里不上也不下。

刘兴安极会察言观色,他眼瞧着不对,眼珠一转又道:“昨日太子被陛下传召,奴才守在文翰阁外依稀听见红颜二字,想必是太子为殿下求来姻缘。”

楚清野哭笑不得道:“原来如此,本王还真要好好多谢太子。”

事已至此,楚清野哪能不明白,太子这是彻底放下对他的戒心,如今不仅送来玉佩向他示好,还替他求来一桩姻缘。

只是这桩姻缘,他是有口也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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