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的数天，岑寻当真未去太学进学，一门心思地在府内“养病”。
皇帝特意派颜济来探望，言语间甚是关切。岑寻琢磨着，他可能是想看看自己是真病还是假病，也没让人拦他，反而差人热切地将人迎了进来。
他于装病一途上，自认是天赋异禀，无人能出其右。于是颜济甫一进门，便见一面如白纸形如枯槁的少年陷在床榻间，努力地睁着双目光带着几分涣散的眼睛看着他，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宗伯……请恕寻无礼……”
说着，竟是要撑着双臂起身。
颜济忙伸手拦住，护着他躺下：“四公子重病在身，躺着便是。圣人听闻公子病了，忧心如焚，特意托我送来这株百年山参，给四公子养身子。”
“这如何使得。”岑寻费劲地咳了两声，像是要把肺都给咳出来，“寻区区一白身，于社稷无功，安敢受此大恩？”
颜济不赞成地“咦”了一声：“公子何必过谦。公子把身子养好，才能报效圣人不是？”
“既如此，寻倒是却之不恭了。多谢宗伯，也请宗伯代为转谢陛下。”
“定为公子带到。”颜济说着，站起了身，“公子好生休养，我先告辞了。”
岑寻微微点头，摇着榻沿的铜铃喊道：“阿衷，替我送送宗伯。”
秦衷闻言从外间走出来，对着颜济躬身道：“宗正卿，请。”
等到两人出了院子，躲在那扇紫檀雕花屏风后的岑曦立刻窜了出来，对着岑寻啧啧称奇：“四公子这水准，可真不赖，连我都快信了。”
岑寻好笑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都是装的，半真半假才更真实。”说话间，依然是那破锣嗓子的声音。
“行行行你还是别说话了，我去将阿娘给你蒸的雪梨汤端来。这嗓音，听得我脑仁疼。”岑曦嫌弃道，转身出了屋子，嘴里还絮絮叨叨念着，“这天天吃也不见好啊。又体寒，又要润肺，真不知道能给你吃点什么好。赶明儿得找叔父看看有没有新的大夫推荐来的……”
岑寻看着她的背影，蓦地绽出一个笑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
说是要拖延，这一延，就到了年前。敕令总算是颁了下来，点了王、崔、岑、赵四家的公子入宫侍讲。岑寻看到敕书后还笑着同岑瓒道，这圣上还挺会省事，让各家自己挑人。
只是世人皆知，三皇子历来受宠。圣人点岑家为三皇子侍讲，依然十分打眼。
赵孜特意登门拜访，问岑瓒此令何解。
岑瓒笑着捋了捋胡须，道：“人选已经定了，乃我堂兄四子，年方二七，名叫岑寻。”
赵孜了然道：“岑寻，岑如璧的儿子。”
“正是。我那从侄，子勉当也听过。天生聪慧，于玄道一途颇有天赋。可惜少年放纵，不拘世俗，行事全凭心意。偏偏天生不足，堂兄甚爱之，是打也不得，骂也不得。方至京师，往太学进学，十日的课他要旷掉七日，哪里是读书做官的料子。”说罢，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赵孜附和着点头道：“叔玉所言，愚兄略有耳闻。”
岑瓒叹了口气，道：“不怕兄长笑话，原先也是不知定谁好，还是我那侄儿，听说侍讲可自由出入宫廷，讲课之处还是在宣明殿内，特意跑来磨我，说是要我派他前去。”
赵孜朗声笑道：“这便是了。你那从侄为了收集杨子遗著，是遍历京内藏书名家，只怕就差一个天禄石渠了哈哈！”
岑瓒苦笑道：“都传到子勉兄耳朵里了，他也是真有本事。这不，还要我上表，请圣人许他入兰台、石室等处查阅典籍呢。”说着，伸手掸了掸案上的纸张，又叹了口气道，“小弟任职中书数载，拟定诏敕不知凡几，今日却不知这奏疏当如何写。”
“‘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1]令侄既有此志，贤弟自当相助一二。”
岑瓒举起双手，做出一副投降姿态来：“写写写，我肯定写。只盼着我如了他的愿，他能改改他那疏懒的性子，别在宫里给我惹出乱子让御史给参了。”
他这副模样，看得赵孜是乐得不行：“好了，你别不知足，这可是个好孩子。他要是我赵家的，别说什么皇家藏书，便是天书我也给他弄来。”
岑瓒瞪大眼睛站起身，将手往前一送：“大将军想必身有要事，瓒还要具表上奏，恕不远送。”
“你瞧瞧你，夸你家侄儿，怎么还翻脸了呢。”赵孜骂骂咧咧地站起身往外走，还不忘回身行个礼，“我这边是我家七郎。俩人日后宫中相见，记得相互照应啊！”
“那是自然。”
赵孜刚进府门，府内等候的王益便急急迎了过来，问道：“如何？”
赵孜取下身上的大氅，递给左右，边往里走边悠哉地开口道：“岑珪的四子，岑寻。”
“岑寻？岑珪？”王益复述了一遍，疑惑道，“我只知道他与秦桑那个妹妹生的女儿在京城，没想到竟还有个儿子？”
赵孜坐下，颔首道：“差不多三四年前回的吧，说是凉州苦寒，那孩子身体不好，来洛阳养病。这一养就是好几年，也没见要走的意思。”
“哦，我想起来了。”王益恍然道，“内子曾与我说过，那秦榆与岑珪分隔两地多年，怕是二人之间有些隐情。”
“你家那位啊，这些事只怕八成是她传的吧。”赵孜微微摇头，“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快些将你家大郎的婚事定下。”
王益被他一噎，原本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只皱着某头道：“比起岑瓒，这岑珪——”
“他应当是，不会再回洛阳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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