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
江雁锡猛地从床上惊醒,坐起来。
“夫人,你醒了?”嬷嬷端了水来,准备梳洗。
“你是谁?”江雁锡警惕地盯着她。
嬷嬷被那充满戾气的眼神慑住了,僵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手中的脸盆险些落地。
江雁锡下一句想问的是:我是谁?
过了半晌,她又恢复了稚童的状态,愧疚道:“嬷嬷,对不起,我又忘记了……”
嬷嬷缓过神,摸摸她的头:“夫人会好起来的。”
江雁锡看着模糊的铜镜,与那张苍白、迷茫,甚至开始有些陌生的脸相对。一种失控的恐惧将她裹挟。
脑子不仅一片混沌,还像深陷于雾气笼罩的沼泽地,越是挣扎,越被吞噬,头疼欲裂。
她喝药,大口大口地喝药,顾不得要装作怕苦,然而喝下去效果几何,她不知道,大夫也说不准。
江雁锡努力下床,在桌案前写字。
她写下自己的名字,尚且顺利。
她写下给自己的嘱托,然而,提笔忘字。手指因为紧张和不可言明的阻滞感而发颤,江雁锡定了定心神,事无巨细地写好去江州的路线和步骤。
笔墨未干,泪水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与墨相融,糊湿了纸面。
江雁锡咬咬牙,将纸粗暴地撕碎、攥成一团丢入篓中。
重新写。
然而刚写下名字,手一抖,在洁白的纸上划出长长一道。
江雁锡突然没了挣扎的心力,懊丧地伏在案上。
就算写了,写得很好,可是,变傻的她还能识字吗?
江雁锡回想起从前种种,她对自己素来不是很好,连那场酣畅淋漓的坠崖,如今也只剩下强烈的痛……若寒窗苦读得来的才智尽数作废,她游走世间的最后一份倚仗也不复存在了!
为何……为何?
犹如将死之人渴望落叶归根,江雁锡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江州。
要在彻底痴傻之前回江州去,越快越好,一刻也不能耽搁。
……
一匹最劣等的草马,要三贯钱。
在黑市买假户籍,要一两。
后半生所需要的费用,以及,棺材钱,要……
江雁锡无法控制自己繁杂的思绪,什么都还没有做,脑子已经累得不行了,可是停不下来。
她仰头看了看面前这幢南城最富丽堂皇的建筑——金银窟。
夜色浓重如墨。
江雁锡摇着轮椅,一点点将自己推入那道门。
走廊长而狭窄,让人走不得回头路。
门内,灯火辉煌,有如白昼。
汗臭、水烟味与看不见的贪婪**相交织。
人声鼎沸,骰子在骰盅里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雁锡屏住呼吸,防止浑浊气体涌入,却仍像在受钟刑,五脏六腑都被骰子晃得震颤。
可她需要钱,很多钱。
如今腿脚不便,又不能去卖力气,思来想去还是走了歧途,靠着多年来训练的算学与耳力,说不定能在这鱼龙混杂之地搏得一线生机。
“姑娘,玩两局?”
侍从打量了眼江雁锡,身上的衣料十足的好,可是脸色苍白,近乎透明,拖着这具病骨,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会在赌场中一掷千金的大主顾。
江雁锡问:“可有赠送的筹码?”
侍从估摸着她的身价,随手抓了五枚递给她。
“多谢,我初来乍到,玩两局试一试。”
江雁锡在赌场转了圈,停在了骰子桌前。
玩法直接、胜负立判。
庄家将骰盅摇晃得令人眼花缭乱,“砰”地一声扣在桌上。
他声如洪钟:“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骰子与盅壁碰撞的细微回声、骰盅落定时的震颤,在她耳中竟无比清晰。
江雁锡第一次发觉自己有这般天赋,在心中想好点数,动作干脆地将五个筹码全放在了“小”上。
“跟不跟?”有人小声问。
“跟什么?这人看着眼生,压根不会玩,瞎放的。刚才好几局都是小,我猜这把是大!”
“那她动作那么快——”
“不是高手就是疯子!”
开盅——
四、三、一,小!
周遭响起了低低的惊呼声。
江雁锡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翻倍的筹码。
庄家撇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江雁锡在这张赌桌上大杀四方。
她并不每局都下注,只沉默不语,定定地盯住骰盅,但是逢赌必赢,不知不觉间,原本松散的人群全都围在她身后,她押什么,便一窝蜂地跟着下注。
骰盅一响,黄金万两。
面前的筹码以惊人的速度堆叠起来,很快码成一座小山。
“兑现。”
每过十两,江雁锡便如屯粮的蚂蚁般将筹码换成银子,收入囊中。
庄家仿佛被人看穿,动作越发迟疑,眼见着输得越来越多,脸色终于败了下去,喝道:“你出千!”
江雁锡也想装作有赢有输,在其中浑水摸鱼,可是人越来越多、一局的数额太大,她被架住了,输不起。
她警惕地捂紧了钱袋子,反问:“骰盅在你手中,我如何出千?”
除了庄家,金银窟中的几个打手也悄然围拢过来,目光不善。
江雁锡坐在轮椅上,本就矮人一头,此时被彪形大汉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再迟钝也该知道,她已成了靶子,要带走这笔钱并不容易。
可是,不能退让,绝不。
江雁锡护着发沉的真金白银,分毫不让。
她知道江湖人的习性,若是露怯,必定一分一毫也带不走,并且,赌场今夜损失惨重,其他人跟着赢走的,也要算在她头上、吐出来。
可是,若鱼死网破……她扫了一眼面前黑压压山一般的人群,没底能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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