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孤城北离(二)

应钧怜持剑挪动,冷眸环顾四周,现在就算是傻子也能看的出来,这群**楼的人根本不想查明前因后果,只想杀人定罪,虽然不知为何。

司不周先一步躲到了应钧怜的身后,她趴在地上匍匐着过来时,直接将应钧怜吓了一激灵。

司不周心想,她摸样确实不太好看,但也不至于这般反应吧?

应钧怜则长松一口气,差点真以为见鬼了,哪有人这样躲避攻击?

等烟雾散去,二人才放下警惕。

应钧怜将剑收回剑鞘,看向地上的人:“这群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夜你便跟我宿下,等到明日,随本官一道去县衙把案子审了,事了之后你出城躲些时日,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应钧怜说完这话,见司不周爬起来看向自己,不禁愣了愣,一时间竟觉得很恍惚。

这幅透亮的眼睛像是在哪见过,又像是多想了似得。

要说应钧怜侠义吧,他好像还没有那么爱多管闲事,可要说,视而不见,却也没办法做到,脑中也不知怎的,忽的浮现出那了抹快要模糊的身影,清晖郡主,他寻了她那么久,久到她的样貌都不舍得在他回忆里出现。

司不周觉出几分微妙,当即别过头,转身去拿工具包,应道:“多谢官爷救命之恩,官爷若不忌讳,那小人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二人回到驿馆时,已是四更天。

静夜沉沉,小二还未曾睡下,眼中布满的血丝,示出他的不安。

应钧怜想在要一间房,也被小二以客满为由搪塞回去,应钧怜知这小二是在骗他,但毕竟刚搬出了官差之名,总不能以权欺压强买强卖,想着还有几个时辰天亮,遂妥协下来,领着司不周往他的天字上房走去。

他俩刚走,就听见小二脱口而出“晦气”二字,见小二要往厨房的方向而去,应钧怜又折返回去。

“正好,你去给本官备一桌吃食,再烧一桶热水送上来,吃食需做的精细,水要刚过沸点便呈来,既然管不住嘴,那就动动手。”

他声音里隐约带了丝怒气。

小二动作僵硬地躬身,硬着头皮应了下来。

看应钧怜憋着气回来,司不周连忙颔首谢道:“官爷,您在那群人手下救下小人,现又帮小人出头,小人实在是无以为报啊!”

应钧怜扫了一眼,眉间舒展:“你想多了,本官只是想用膳、沐浴。”

被驳了话,司不周也不窘迫,快步跟了上去,覥着脸拱手道:“了然、了然。”

言语间,二人一前一后上了楼。

应钧怜透过围栏看到小二将火盆放置在门口,冷不丁问道:“他这般对你,你都没有感觉吗?”

到底是被奉承惯了,哪里受过旁人这等明目的歧视,一股脑将二人绑为一体,全然忘记,那小二并不敢对他这位官爷这样做。

“谁?官爷您是指?”司不周懵了般抬眸,顺着应钧怜的方向看去,“哦”了一声,“您是说这小二?他刚才不还帮我说了话,眼下他怕我一跟尸体打交道的人睡了他店,破他的财,哪能所有人都像官爷您这般明事理,要是小人事事都计较,那活不好的便先是小人了。”

应钧怜敛目轻笑:“没想到你一介收尸的竟也会有此番理解,可有些事,注定是会计较一辈子,不计较便还是事情不重。”

他后半句,似是说给自己,又像是告知旁人。

总之,司不周没接他的话。

仆人言之看到二人,小跑着迎了上来,他虽极力隐藏着表情,但司不周还是能从他逐渐红了的眼睛里,知晓眼下自己有多臭。

应钧怜制止了言之欲开窗通风的行为,忙命令道:“去派人把平王府里的那具女尸棺迁去义庄看管,在命小二快些将热水烧了送来,小爷我是一刻也忍不了了!”

言之应了一声,赶忙去办。

见状,司不周连也忙开口道:“麻烦小兄弟也要一坛子酒,浓度高的那种。”

言之疑惑的看向自家主子,发现自家主子也正疑惑的看过来,见他点了点头,便没再多问,退下去办了。

应钧怜扫视了一圈屋内,松了口气,幸好这天字上房是间套内,内室有掩门。

他先一步走进内室,拿了床被褥出来:“今晚你便睡内室吧。”

意识到忘记什么,转头又问道:“对了,本官还不知你姓甚名甚。”

司不周屁股刚粘软凳,闻言,麻利站起来回道:“小人姓司,名不周”

答完,又谄笑鞠了一躬:“大人既命小人睡床,那小人也不敢反驳大人,只好再次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钧怜微微点头,默了一默道:“应,应钧怜。”

他也不知为何突然自报起家门,霎时囧蹙,慌里慌张地将被褥一扔,也没仍准在贵妃椅上。

见他这般,司不周一点也不意外。

这时小二送来方才要的东西,司不周将酒坛封口拆掉,倒进碗中。

“高浓度的白酒可以去除尸臭,不然这个味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散完,大人沐浴的时候可加些在浴桶里,浆洗衣物的时候,也可泡一泡。”

意识到是自己想多,应钧怜秒红了耳根,清了清嗓子:“原来如此。”

因为过于的淡定的理直气壮,这一会儿的相处就让应钧怜开始怀疑起了自我,好像他先在意起男女大防,都是因他先破了君子思想,并不是因合乎情理。

以至于等到沐浴完,出来用膳时,见司不周递过来一盏酒,也没多想,只问道:“也是去尸臭?”

“对,闻太久的尸臭会在体内留下尸毒。”

说完,司不周将面前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又解释道:“白酒可稀释体内的尸毒,在食补月余便可如常。”

见她一脸正色,应钧怜也端起酒盏喝了几口。

烈酒辣的他皱了皱眉,就听见司不周问:“大人,小人听闻玉女花魁刘玉乃平京妓中魁首,丹州县令为她掷万金赎身,为何却死在了北离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应钧怜刚要回答,顿觉筋骨酸软,竟半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你!”

他猛地抬手抓去,却陡然泄了力,“砰——”一声,重重趴在桌子上,眼皮似有千斤重。

司不周垂眸看着肤白如玉,脸颊涨红的应钧怜,一同趴在了桌子上。

迎上那双透着杀意,而又好看的眼睛:“因为,死人也未必是死人。”

说罢,她没在看第二眼,起身就往外走:“你的马儿我借了,就当是教给你不要轻易相信人的学费了,哦对,还有除尸臭的学费。”

后面人一动不动的趴在那,也不知听没听见。

·

月色清冷,穿透云雾,渐渐洒满义庄庭院。

“你没跑啊。”

司不周看了眼门口的黑衣人,目光又移回到地上被迷晕的言之,将他翻了个面,端详片刻,随后拽起他的胳膊,谁知这小子看着瘦瘦高高,却一身腱子肉,司不周用力一拖倒是令她一个趔趄,最后选择老老实实从腋下拖拽。

见她语气从容平静,花魁刘玉放下了警惕,跨步走进来,她松松地挽着长发,自带万种风情,直到地上的人离得近了,刘玉被手捂了半张的冷脸上才露出些许温情。

对待男人,她总是习惯性谄媚。

然没等她开口,司不周麻利地将言之一扔,关上义庄大门,微微一笑:“此单本是一锭金子,由于你自私主张导致我多费了些功夫,所以要外加五两银子。”

刘玉哑然,拼了命才值五两?真不知道这人是会算账,还是不会。

“给!”刘玉冷回脸,扯下头上镶了红宝石的金钗,扔过去,“此前信不过你,眼下就当是歉礼,这可比五两银子值钱。”

“得嘞。”司不周接下潦草瞧了一眼,就把金钗揣入怀中,拿起门口扫帚扫起院中落叶。

见她这般不识货,刘玉气得直翻白眼:“你不多验几眼?这金钗上的红宝石可是贡品,当朝宰相亲自给本姑娘我奉上,世间再无其二!”

话到此处,刘玉不禁忆起往日奢靡风光,以后便是隐形埋名安稳度日,转变之大一时间有些怅然。

司不周仔细扫完落叶,收起颠簸,“有这功夫,你不还如先兑现给我的消息,你师父温梨,是不是寻你了,她在哪?”

闻言,刘玉霎时惊愕在原地,别说温梨这个名号已有八年未曾出现过风月场上,妓女更新换代比化茧成蝶还快,她老东家都不记得有这么号人,更别说眼前这么个小姑娘,且温梨为了防止徒弟在夺魁之前被人暗害,收徒从来都是保密。

刘玉不禁冷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问完刘玉自己却先一步愕然——司不周正把屋里大大小小的假人,也许还有真人,一一整齐地摆放在院中,又不知从哪薅来一碗米粮插入四炷香,嘴上嘀嘀咕咕念叨“承蒙相伴,感恩诸位..”什么的一些话。

刘玉摇了摇头,她能想到的只有师父唯一密友——北离平王妃,当年温梨得知平王妃身死,放下一切快马加鞭赶去过北离,这等情谊,温梨将身价秘密都告知出去也未必没有可能,可这人的年岁却更能对得上清晖郡主,但二人皆死,难道是清晖郡主的婢女?也不像,平王妃与清晖皆是谪仙般的人物,教导出的婢女也决不会是这般。

思索间,司不周已走到跟前,对她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既能帮你,也能害你,想必**楼的人还未曾走远。”

眼前人眸光清澈,神色中又藏着狡黠,一份独属于混迹江湖多年的油滑。

只见她又掏出张人皮面具晃了晃:“另外,此皮透气性贼好,刚研究出的新品,想必你能用上,一两银子,童叟无欺。”

威逼利诱,让司不周用的炉火纯青。

刘玉心下笃定,这人决计跟王府不沾边,怅然叹了口气,走上逃婚路不就是选择从此只为自己,眼下又是何故,松口道:“师父她在丹州。”

一顿,又道:“我奉劝一句,别去丹州。”

说完,刘玉看着那张皮,决然一笑,利落地挽起手花,只不过之前挽的是勾人地团扇,现在挽的是锋利地刀刃,一刀下去,绝美的脸颊便毁了。

“你这张皮本姑娘用不着,你也休想赚那一两银子,与其披着别人的皮躲躲藏,倒不如痛痛快快,昔日本姑娘依靠这张脸,靠着男人地施舍红遍整个平京,如今也该靠自己了。”

其实这道细细刀痕并不能掩盖住她的美貌,但读过私塾或者有些身家的男子大都在意女子身体上受过伤,美其名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实则打着孝道之名只觉有伤是破了纯贞,女子便越来越在乎像剥了壳鸡蛋的美,她这般倒是的确豁了出去。

司不周给刘玉几贴发潮的淡疤膏药,随后送走了她,背起沉甸甸的行囊,将火把丢入了后方义庄。

火舌舔舐着最近物件,下一刻就染了半边天,浓烟直冲云霄。

司不周眺望着平王府,掐了一下食指,发现不是做梦,跃上马背,甩下马鞭,策马而去。

大火烧至黎明初现,方才偃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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