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呢……沈朝听埋头苦思。他准备记录生活,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记忆。杨柏安排来的工作还有拍广告和去录音棚录歌,都不在这两天。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纤长的手指插入发间,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他身上,他懒洋洋地一会儿趴着一会儿躺。
两条大长腿别着搭在地上,屁股侧坐着,上半身却几乎是躺下,脖子倔强地竖挺,好方便脑袋看东西。杨柏一进门就看他这么抽象。
小陈也跟着进来。入职以来她恶补了许多关于助理的要求,更重要的是沈朝听相关,看沈朝听的时候早已抛弃先前心里的隐隐作怪,还主动朝他露出笑。
“白白姐,小陈,你们怎么来了?”沈朝听连忙坐正,颇为疑惑。
“新任务。”杨柏朝他晃晃手里的文件,在看到他骤变的脸色后笑出声,“——并没有。”
“这份文件是我等下要带到公司的。”杨柏说,“你先前说的独立工作室的事情,我帮你理了一份文档,现在打印出来给齐宁看。”
沈朝听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重:“为什么要拿这东西给他看?”他追问,“我要是真的想走,齐宁拦不住我。”
“归根结底齐宁只是商人,不谈妥的话,我们都不想看到的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杨柏微微皱眉,“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沈朝听又歪回沙发上,眼底像要流出血泪那样红。杨柏看了几眼,确定他快得红眼病了。
“没有啦白白姐。”沈朝听伸手挥开杨柏想来扒他眼皮的那只手,把自己转向沙发背那面,“那小陈来是干什么的?”
“小陈是去做兼职,我在路上看见她了,顺道把她捎上了。”
沈朝听又翻身过来,眼睛亮晶晶的:“那你们赶紧走吧。”
“不过确实有一件事。”杨柏大喘气,“你说,文娱热搜上的这个人是谁?”
“昨天下午登上去的,一直挂在热搜上,想看不见都难。”
沈朝听眨眨眼:“和我的恋爱对象一起出去玩。”
“我不靠女友粉老婆粉吃饭。”沈朝听自顾自地说下去,没看杨柏脸色,“和恋爱相关的粉丝,在我刚出名的时候就该知道我根本不是什么‘人间妄想’,幻想和我谈恋爱是要被抓起来关小黑屋的。”他恐吓。
杨柏想说那你那群低龄女友粉老婆粉的嘴可脏了你看了就不难受吗,沉默片刻后她还是没说,只是道:“记得把你那个对象保护好。”
成年人之间偶尔还是要用点直觉的,就像杨柏刚刚突然对上了沈朝听的脑电波,她听见一只瘸腿又缺耳的小猫在大叫我快要疯了。
沈朝听脸上的表情很平静,还会在杨柏看向他的时候回一个微笑。
平静的癫感。杨柏想。她准备出门之后就把手里那份文件撕了,起身时沈朝听拽住她的衣摆。
“嗯?”
“白白姐,我有点乱。”沈朝听看着她,目光诚恳,“我不会拿我的未来开玩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他很少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说承诺,因为他就不是一个会在涉及到别人的事情上能轻易给别人承诺的人。
他可怜巴巴地看着,黑眼圈都好像写满了“求求你原谅我吧”。
杨柏顿时消了气。她没办法在这个年轻人脆弱的时候对他说出太严厉的话,因为他成长后期最困难的那段路她都看在眼里。杨柏只是有些心疼,也有些迷茫。
事情最后还是走到了最开始会走到的地方。
小陈默默地看着,见杨柏走出家门,连忙跟上她的步伐离开沈朝听的家。临出门时她迟疑了一下,转身看沈朝听朝她露出一个笑。她有点犹豫,最后还是走了。再不走,兼职就快要迟到了。
沈朝听定定地看向那扇门,同时也在看无数个他亲眼目睹门被关上的岁月。他希望杨柏真的能说到做到把为他谋取利益的所有伤害到她的东西全都销毁,他感觉心里空了一块,自从他说“我要离开”。
他猛地起身,从抽屉里找到车钥匙,下楼开车扬长而去。
车载导航显示定位频率最高的地方是维海墓园,因为它大门朝的那条路叫维海路。沈朝听决定今天为松柏森森的墓地带点阳气过去。
昨天才买过鲜花,今天又去买。沈朝听觉得这路有点熟悉,但说不上来。店员还没忘记他,冲他笑,打趣地问他今天又去见爱人吗。他没说话,自己挑挑拣拣包了一束淡粉色系的他叫不上名字的花。
她喜欢新鲜东西。不然也不会跑到那么偏远的地方了。
沈朝听其实挺后悔自己当初像个哑巴一样不愿意敞开心扉的。不然他就可以装作天真无知的模样问她“值得吗”,最好是在她死之前。
但是他不会那么做的。所以他只能发不出音节,在血色里闭上眼睛。
找到停车位,沈朝听的视线被一旁巨大的摩天轮吸引。他无声的笑了下,觉得很有趣。原来昨天到的游乐场就在墓地旁边,但他从来没注意过。
在保安室那里登记身份信息,沈朝听抱着一束看上去很适合表白的鲜花去找那个名字。那个名字……沈朝听在心里默默咀嚼,恨不能用舌头在口腔上方刻出它是怎么写的。
宋明莘。
墓碑上她的照片用过美颜,因此背后白炽灯的亮度变成了神为祂的使者降下的圣光。她确实是圣女,不过沈朝听觉得她比传说里的神做得要更好——她像天神一样把沈朝听拔萝卜式的从烂泥里拔出来。
骗子。沈朝听想。神才不会死。圣女也不会。宋明莘就是个普通人,在这个马上就要全都死光的世界玩腻了,然后没有任何顾虑地果断走人。
完全不在乎她爸她妈怎么想,也不在乎他怎么想。她就那么潦草地把一个来到大城市还没放开的十七岁的少年,一个价值观早已扭曲还没掰过来的少年,一个处于建立未来的关键阶段的少年扔在了并不完全喜欢他的宋父宋母身边。
想把花狠狠地砸下去,又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温柔地树立在墓碑一侧。沈朝听恶狠狠地想,宋明莘我恨死你了。
你不能死,你死了所有压力就都到我头上了,你父母根本就不欢迎我,这个城市也不欢迎我,他们觉得我是要把你扎得遍体鳞伤的刺猬,柔软的肚子其实是图穷匕见,那里面埋着可以让你立刻死掉的武器。只有你在那里傻乎乎地觉得我可怜又可惜,想让我好起来。你怎么那么蠢。
可是……沈朝听跪在碑前,不顾形象地哽咽着,宋明莘,你为什么要保护我?
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走了之后我随时可以把它扔了。你又不管我。
既然那一次你不愿意管我,你就再也别来管我了宋明莘。我马上就要下去陪你了。
你要记得等我。我会尽快。
“宋明莘……”沈朝听喃喃道,他一直没进食,现在起身眼前有些发昏。稍远的地方传来孩童的叫喊,也许他们过来时会发现有个人倒在地上。
他听见自己脑袋正好磕在石碑上的声音,好消息是他刚刚将花束放在前面,因此触感还有柔软的花瓣垫着。
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然后是有些陌生的关心:“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鼻腔里有浓浓的消毒液的气息。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躺在病床上,而旁边的人……
沈朝听睁眼望过去:“叔叔,阿姨。”
他有点迟疑:“……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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