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觉的心情非常好，他这个月的经济收入创下了历史新高。
虽然有很大的一部分来源于雇主李唯的调查委托，但这并不妨碍他决定今天奖励自己一下——
把看店和道具清理维护的活统统丢给赵宇航，行使老板的正当特权，给自己放一天假。
在条件允许的日子里，凌觉一直维持着一个大学时期就养成的好习惯——晨练。
不同于老年人太极八卦这类慢吞吞的养生运动，他一般会在天气不错的清晨，绕着公园跑上八公里左右，再利用工作室里合适的道具“举举铁”，做做无氧。强身健体好啊！
今天他的原定计划是，完成锻炼之后，就不在店里待了。谁想到刚跑完步回来，就看到店门口的公共长椅上坐了个认识的人。
身边的冰咖啡杯沁出一圈水迹，显然李唯已经在这等了一会儿了。
她此刻正低头看着手里的pad，神情专注，不时用笔涂改几下，像在推敲什么。
李唯今天的穿着依旧随意，浅色帽衫、深色运动裤，搭着双略显宽大的运动鞋，乍一看有点像一大早出门散步的普通学生。
凌觉远远望着她，不觉得这是巧合，李唯绝对来找他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已经抬起头的李唯率先发现了他。只见她眉间轻微舒展，凌觉居然从这张冷淡的脸上读出了一点终于等到人的“放松”。
这下躲不开了，凌觉自觉地朝对方挥了挥手：“早啊李小姐，真巧。”
“不巧。凌老板，我是特意在等你的。”李唯很直接。
看出来了。
凌觉腹诽，但脸上还是挂着客气的笑：“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们店一般开门时间比较随意，怎么不提前打电话来问问？”
李唯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地很认真：“因为怕你在电话里就直接拒绝我的委托。”
“……”真是耿直的理由，凌觉难得感觉自己被堵了一下。
“还是找人？”
“不完全是。”李唯看看没开的工作室，“我们可以进去说么？”
凌觉认命，只得打开店门请她进去。
他给李唯倒了杯凉白开，自己找了条干净毛巾，一边胡乱擦着汗，一边示意李唯可以说了。
李唯：“我又做梦了。”
凌觉：“……说说？”好好好，她又从什么途径知道新的事件线索了？
李唯开始讲述梦境的内容。
凌觉听着，但刚开始并没有当回事。
她起先提到的几个演员的名字自己都很耳熟，都是市里一个小剧团的成员，过几天这个剧团也确实有一个新剧要开演。可这些信息是公开的，只要想关注，网上随便就能搜到。
可是听着听着，凌觉还是慢慢坐直了身体。
“文哥”、“绵绵”，这两个人他有印象，也是这个剧团的后勤。
凌觉的工作室之前接过几回这个小剧团的订单，和这些后勤人员都打过交道。而他们的信息，公开的渠道几乎是没有的，除了内部人员或者狂热粉丝，一般的观众很少会留意。
当李唯打开刚才涂涂改改的pad，将自己画的人物和舞台情况展示给凌觉，并一一指出对应名字的人员时，他脸上的表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李唯的素描功力十分了得。虽然画面是俯视角的，但凌觉还是一眼认出了那几个与自己共事过的后勤。
除非是专业人员，或者与被画者非常熟悉，不然普通人很难通过这样的角度如此详细地画出一个人的特征吧？
难道她是从摄像头里看到的？凌觉隐蔽地看了李唯一眼。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把摄像头拍到的视频拿给他看？这么大费周章地画下来，图什么呢？
李唯没有注意到凌觉的复杂的表情，说完这一切，她喝了一口水，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怀疑，这些人中，有人会在几天后遭遇一些事，就像上次的车祸那样。我希望委托你帮我调查他们的个人信息，和互相之间的人际关系。”
没等凌觉回复，她又自觉地强调：“当然，我不会用这些信息来做坏事，这点你会相信我的对么？”
想到了前天的调查结果，李唯很坦然：“不过我并不知道这件事的结果是不是“正确”的，所以你如果不愿意的话，也可以不接。”
凌觉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那个回答，心情复杂：“我不接你就自己去查么？”
“对，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给我提供一些相关的基础信息，我依然愿意付一笔咨询费。”
说完这些，李唯目光定定地看向凌觉，静静等待他的回复。
凌觉的内心矛盾极了。
通过上次的“合作”，李唯在事后流露出的那一点情绪，已经让他对这个女孩的人品没有太大的怀疑了。
但李唯的消息来源成谜，说实话，凌觉没法相信她关于“梦境”的说辞。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会利用人心来做恶，这次李唯的委托，有没有可能也是被有心人的利用呢？
可她的眼神是干干净净的，甚至比上次更加纯粹。对上这样的一双眼睛，凌觉最终还是狠不下心。
“这个委托我接了。”如果在调查中发现事情有向坏发展的迹象，至少他能及时阻止。
“太好了！”李唯大大松了口气，“那可以现在就出发么？和上次一样，还是开我的车。”
“你也要一起？”他还以为跟之前调查小女孩的时候一样，李唯只是回去等消息。
“嗯。梦里还有一些没法表达的东西，我得一起去，万一遇到了，还能有新的线索。”
凌觉不置可否：“那你先坐一会，我收拾一下自己。”他指了指自己身上已经风干的汗渍。
“啊，对不起。”李唯先前一直沉浸在叙述里，这时才注意到这些，头一低，有些无措，“我去外面等你？”
“没事，我住得离这儿不远，回去收拾。”凌觉没想到她的脸皮这么薄，原来刚才的侃侃而谈不是冷淡从容，是真没留意。
他动作很快，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不仅洗好了澡，换了身衣服，甚至还和圈子里的人打听好了那个小剧团目前的位置。
重新回到店里，他冲沙发上的女主一挥手：“走吧，他们最近都在南区的X剧院排练。”
从凌觉的工作室到南区的X剧场，路程不近。在车上，基于自己以后还要吃舞台剧这碗饭的现实主义考量，他和李唯提前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到剧院之后，一切听我安排。你不要乱说话，不要乱走，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尽量跟我一起行动……”
李唯有些不舒服，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指令一般的“束缚”了。
就像是猜到她的情绪一样，凌觉在说完一堆条条框框之后，补上了一句解释：“如果造成一些不必要误会，后续的调查会有阻碍。而且……”他顿了顿，“我还想在这行干呢。”
这很合理，李唯把不满咽了回去。
大约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凌觉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带着李唯来到亮着灯的舞台排练厅。
刚踏入大门，李唯被扑面而来的既视感晃了一下神。她脚步顿了顿，第一反应就是抬头往舞台的上方看去。
舞台上方的左右两边各有两个大灯，应该是补光用的。仔细看，李唯还发现这些灯上各自绑了一根与舞台支撑结构相连的安全绳。
结合记忆里的画面，她好像知道自己这次在梦境里的视角了。
李唯这次的行动很快，几乎是梦一结束就开始调查了。要是预知梦的推断是真的，那么这四盏灯里的其中一个，会在之后的某个时间节点掉落下来。
“凌老板！”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舞台的方向传来，李唯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工字背心的男人，朝着她和凌觉走来。
“张哥！”凌觉似乎和他认识，上去就锤了下他的肩膀，算是打招呼，“最近怎么样？你们团的新剧要开了吧？是不是挺忙哈哈哈哈哈。”
“别提了。”张文的性格很爽朗，转头示意了一下舞台的方向，“王导还想着要改细节呢。”
凌觉给了他一个“我懂”的眼神，这才像是刚想起李唯一样，赶紧冲对方介绍：“这是我一个远房表妹，最近要写舞台剧剧种相关的论文，我就带她来这儿转转。绝对不打扰你们。”
李唯默默看了他的娃娃脸一眼，觉得这样的身份不是很有说服力。
谁想张文居然没表现出任何疑惑。
两人又寒暄了一阵，才互相道别。
李唯没忍住，小声和凌觉确认：“你看起来跟我也差不多大啊...”
凌觉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我已经工作4年了。”
理论上还在读大三的李唯：“……你读书挺早？”
“对不起啊，我长得显小。”凌觉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女孩子，讲话能这么膈应人，但偏偏他又从对方眼里读不出恶趣味。
算了。凌觉适时转移话题：“这人叫张文，和你画里的文哥，穿着打扮都一样。”
凌觉其实很奇怪，为什么李唯画里人穿着的衣服，和当事人今天是一样的。
不过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李唯的“线人”应该也是这个剧院或者这个剧团的人，且一大早就和她同步了信息。不然哪有这么巧，能提前预知到穿着？
他还是不肯往李唯所说的“预知梦”的角度去想。
“对。”李唯果然被转移了注意，指指舞台和观众席上剧团的众人，“其他人也是。”
凌觉把李唯带到一个既能看到舞台和前排观众席，又不会影响剧团排练交流的位置：“你先在这里坐着，再看看还有什么想起来的东西。别做多余的事，我去打听你要的信息。”
李唯点头应下。
凌觉走后，她开始观察这里的情况。
现在排练厅里共有十三个人，除了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没在梦里见过，剩下的都是“认识的人”。
舞台上正在排练的这幕戏，不是李唯在梦里看到的那场，人员、道具都对不上，甚至场上还有那个第一次见面的女生，她是个女演员。
王导倒是和剧团成员议论地一样严格，李唯耐着性子看这幕戏被翻来覆去演了八回，才终于等到他的松口。
剧团众人于是抓紧时间，三三两两休息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又被聚集起来开排下一幕。
舞台剧本来就不是李唯的爱好，更何况枯燥的排练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李唯本来都有些无聊了，可在看到排练这一幕戏的演员时，精神一下就绷紧了——是熟悉的六人阵容。
事后的发展，就如同李唯的梦在现实中的具现，并且现在的她是在观众的视角看完了全程。
最后，在女编剧的惊叫声里，那盏李唯等了好久的灯，终于掉了下来。
凌觉：我比你年纪大！
李唯：可你看着比我小。
凌觉：我工作好几年了！
李唯：可你看着比我小。
凌觉：我比你会来事儿！
李唯：可你看着比我小。
凌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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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真实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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