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峰保持着舒适的、高贵的坐姿,也保持着一贯的喜怒不形于色,只沉默地研磨着自己恶劣的心情。他不能理解,他也不能相信,他清楚自己事实上是偏爱马杰的,为什么这个备受偏爱的人竟然说自己不快乐?
马杰的哭泣久久不能遏止,像是一场具有表演性的崩溃,意在让咨询无法进行下去。
一个助理小姑娘敲门而入,在咨询师的示意下,陪着马杰先一步离开了咨询室。
咨询师是老练的,经过这么一番场面,仍维持了非常融洽的气氛,问了徐云峰很多诱导性的问题。可这种雕虫小技诱导不了徐云峰,他的防御滴水不漏。
作为他的伴侣。咨询师在谈话结束之前问。你希望他快乐吗?
我当然。徐云峰的话音沙哑了一瞬,他无声地清了一下喉咙,平静地、没有起伏地继续说。我当然希望他快乐。
走出谈话室,徐云峰在走道转角处看到马杰和助理小姑娘在公共区域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两人有说有笑,助理小姑娘还起身去小冰箱拿了两支mini蛋筒冰淇淋,递了一个给马杰。
面对这种明显的安慰和哄逗,尤其还来自于一个年轻女性,马杰带着一点尴尬和害羞,很温和地,笑出了浅浅的酒窝。
尽管咨询师在身边做出了请他走上前去的手势,徐云峰却没有立刻从转角的阴影中走出来。他隔着一段距离,审视地看着略微拘谨、满面笑容的马杰,逐渐对自己刚刚在谈话室里的回答有了实感。
他的确希望他快乐。
前提是,他要在他身边快乐。
他必须在他身边,也只能在他身边快乐。
在马杰始终不承认他们是伴侣关系的先决条件下,那段荒谬的伴侣咨询还是持续了几次。到最后,连咨询师也彻底放弃了,在非常融洽的气氛中,用非常专业的声音,非常破罐子破摔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办,你们这个情况真的很难办。
徐云峰诧异于这敷衍了事的态度,只在眉宇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仍旧高贵地起身,维持了基本的礼貌和体面。
回家他亲手为马杰准备了晚餐,用心安排了菜单、酒水、灯光和音乐。在安静浪漫的环境里,慢慢引导马杰回忆旧事、重温旧梦,企图解决庸医判定难办的问题。
马杰只是低头吃饭,吃完了抬起头来看向他,终于开口了:Jeffery总,我不清楚您怎么理解之前的情况,但那时我是被迫的。
徐云峰又不理解了:那时你是愿意的,你是快乐的。
马杰不说话,只是看着他,下垂的眼角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像是一种温和的妥协,像是一种撒娇的手腕,像是一种撩拨的博弈。
徐云峰更不相信了,他不相信这样看着他的马杰真的想要离开他,于是他温柔地放低了声音:我也一直希望你是快乐的。之前是,现在也是。
是吗?马杰却生硬地反问。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个提示非常不细节不具体不到位,但徐云峰偏偏想起来了。
徐云峰想起来,自己之前是这么说的——
我希望你明事理。
马杰从不曾明事理。
如果他明事理,就不会莫名其妙地崩溃,更不会无理取闹地离开,高贵如他Jeffery也不会飞来横祸进了看守所,更不会鬼上身一样,刚刚重获自由身,就自投罗网一般夜访他的职涯杀手Magic。
马杰没有哭,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踢脚线,他穿着一身花纹滑稽的廉价睡衣,弓着身体倚住玄关柜,看起来很可笑。
徐云峰笑不出来。
从神情到体态,马杰整个人都透露着一种僵硬的、病态的压抑。
徐云峰还是不能理解,但他像是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样,看到了,也相信了。
马杰真的不快乐。
我明白了。徐云峰说着,心里像是装了一台老旧的、不灵光的手动研磨机,吱吱扭扭地将他恶劣透顶的心情研磨到气息浓烈,充斥了他的鼻腔,溢满了他的躯体。
他退了一步,推开门,在走廊声控灯的照耀下,先后把自己同样高贵的鞋跟移到门外。
把钥匙留下。马杰说。
什么?徐云峰不可置信。
我家的钥匙。马杰低着头重复。把钥匙留下。
有这个必要吗?徐云峰还是不可置信。
马杰低着头,没再说话。
但徐云峰像是突然彻底开窍了,连耳朵也张开了,听明白了那静默从来不是温和的妥协,而是一种隐晦的坚持。
徐云峰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钥匙,挂在门边。
他应该拂袖而去的,但他不知为什么,还是停在那里,看着马杰。
停了很久,他意识到自己是想说点什么。
他想说:希望你快乐。
他想真的对他说一次。
可是马杰一直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声控灯灭了。像是留给他的发言时间结束了。
徐云峰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机会,但就算补救也已无济于事,只有在马杰静默的等待中关上门。
他鬼上身一样在黑暗里又站了片刻,竟然开始安慰自己——没关系,毕竟马杰也从没因为他的希望而明事理,或许希望这两个字在他和马杰之间本就不太吉利。
但他又想不出有什么词能够完美地代替希望。
徐云峰需要马杰给他一个足够体面的参考方案。
虽然在徐马HE里嗑生嗑死,但工人阶级忍不了高高在上的老登总是得逞。一键提交送老登上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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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希望你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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