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烟火与山雨
钱明事件后，有缘客栈又恢复了数日的宁静。林西趁着天气晴好，着手收拾客栈门口。他砍掉了一些肆意疯长、几乎要遮挡住大门的藤蔓和灌木，清理了石阶上的青苔和落叶。虽然依旧古朴破旧，但至少显得整齐利落了许多，不再像是完全被遗忘的角落。
他还拉着张翼帮忙，从镇上买来了最长的网线和必要的工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沿着山路艰难地将电话线拉到了客栈里——虽然信号时断时续，但总算不再是完全与世隔绝的状态。一台老旧的转盘电话机在柜台一角安了家，偶尔响起的单调铃声成了客栈里除自然声响外最现代的音符。
【现有缘力】在缓慢增长，虽然速度不快，但稳定在2%左右，似乎来自于客栈本身缓慢复苏的灵脉以及林西日常劳作所蕴含的“经营”之意。他暂时没有动用这些缘力，打算积攒一下，看看能否解锁更实用的功能。
这天下午，电话铃响了，是刘旭打来的。他的烧烤摊今晚开张，邀请林西和张翼去捧场，顺便宿舍聚一聚。
林西想了想，客栈暂时无事，灵田里的菜长势极好但还没到大量收获的时候，确实可以下山一趟，也需要采购一些更专业的东西。他答应了刘旭，又给张翼打了电话。
傍晚，林西锁好客栈大门，感受了一下腕间并无异样但深知其存在的联系，徒步下山，在镇口搭车前往清州市区。
刘旭的烧烤摊摆在大学城附近的一条热闹夜市街上，烟火气十足。到的时候，张翼已经到了，正帮着刘旭笨手笨脚地串肉串。陈帆也到了，穿着一身看起来价格不菲但略显刻板的衬衫西裤，与周围喧嚣的环境有些格格不入，正拿着手机似乎在处理消息，眉头微蹙。
“西西！这边！”张翼眼尖，看到林西立刻挥手。
林西走过去，刘旭抬起头，露出一个爽朗却带着点疲惫的笑容：“林西来啦！稍坐一会儿，炭火刚起来，马上就好！”他手上动作不停，但林西注意到他摊位旁边似乎刚发生过一点小争执，地上还有点凌乱。
陈帆也收起手机，推了推眼镜，打量了一下林西。林西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因为常在山里活动，皮肤晒黑了些，眼神却比毕业时更加沉静透亮，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松弛而专注的气质，与周围为生活奔波或沉浸在玩乐中的大学生截然不同。
“林西，好久不见。”陈帆笑了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看起来气色不错，在哪高就呢？”他潜意识里觉得，同样是孤儿出身，林西不应该过得比他更“好”。
林西笑笑，在塑料凳子上坐下：“还没找工作，暂时在打理一个地方。”
张翼嘴快，立刻接话：“对对对！西西现在可牛了！在西桥山里头开了个客栈！叫有缘客栈！虽然地方偏了点，旧了点，但特别有意思！”他绘声绘色地开始讲怎么爬山、客栈多古老、空气多好，但下意识地省略了有缘和小妖那些超自然的部分。
陈帆听着，眉头越皱越紧，等张翼说完，他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为你着想”的不赞同：“西桥山？那个都快荒废的破山头？林西，你不是开玩笑吧？在那开客栈？谁会去住啊？投资了多少钱？这岂不是要把自己套牢在深山老林里？”
他顿了顿，拿出手机：“要不这样，我最近认识个学长，自己开了家公司，正缺人，虽然起步工资不高，但前景不错，就在市区。我帮你引荐一下？总比你在那山里浪费强。”他说这话时，眼神里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优越感。他无法接受林西选择了一条他无法理解、甚至看似“落魄”却显得如此自在的道路。
林西还没回答，刘旭端着第一盘烤好的肉串和韭菜过来了：“来来来，先吃先吃！林西你别听陈帆瞎扯，他自己那份工作天天加班到半夜，跟孙子似的，还好意思给你介绍？”刘旭心直口快，家里也有钱，根本不在乎得罪人，“我觉得开客栈挺好！自由！哪天我摊子摆不下去了，就去你那儿打工哈！”
陈帆被刘旭噎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但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拿起一串烤肉，食不知味。
张翼赶紧打圆场：“就是就是！人各有志嘛！西西那客栈……嗯……很有特色的！对吧西西！”他偷偷朝林西挤挤眼。
林西笑了笑，接过刘旭递来的烤串：“谢谢旭哥。帆哥的好意我心领了，目前我还是想先把客栈做好。”他的语气平和却坚定，并没有因为陈帆的话而产生丝毫动摇。
陈帆看着林西那副油盐不进、仿佛真的找到了什么人生真谛的样子，心里那股莫名的酸意和挫败感更浓了，只能闷头喝酒。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刘旭的烧烤手艺确实不错，生意渐渐忙起来，他也顾不上闲聊。张翼则一边吃一边跟林西嘀咕客栈还需要添置什么，比如灯泡型号、哪种除草剂好用等等。
吃到一半，果然有个醉醺醺的客人吵吵嚷嚷地说刘旭找错了钱，非要他退双倍。刘旭气得脸通红，眼看就要吵起来。林西起身走过去，他如今身上自带一种沉静的气场，几句话不急不缓，条理清晰，竟然把那醉汉说得哑口无言，最后嘟囔着走了。
刘旭感激地拍拍林西肩膀：“还是你行！哎，我就老是遇到这种破事！”
林西心中微动，看了看刘旭眉宇间那缕若有若无的、招揽麻烦的晦涩气息，但暂时没说什么。
聚会散场后，陈帆率先打车离开，脸色依旧不太好看。刘旭还要收拾摊子。
林西对张翼说：“翼哥，陪我去趟图书馆和电脑城吧？我想找点装修和园林设计的书看看，客栈很多地方得自己弄。还得买台电脑，拉不了网线，至少先离线查点资料。”
“没问题！”张翼满口答应。
两人去了市图书馆，林西借了好几本关于古建筑修复、庭院设计和自助装修的书籍，厚厚一摞。然后又去电脑城，买了一台性价比高的笔记本电脑和一个大容量的移动硬盘，下载了不少电子资料和必备软件。
采购完毕，看着一大堆东西，张翼咋舌：“这咋搬上山啊？”
林西拦了辆出租车，也只能到西桥镇口。剩下的山路，两人只能像蚂蚁搬家一样，来回好几趟，累得气喘吁吁才把东西全部运到客栈门口。此时已是星斗满天。
张翼瘫倒在大堂椅子上，看着那堆书和电脑，还有今天顺便采购的一批工具和生活用品，哀叹：“西西，这不行啊！这交通成本太高了！咱们得修路！还得买个车！至少得是个三轮摩托！”
林西也擦了把汗，看着堆满角落的东西，苦笑道：“任重道远啊。一步步来吧，等客栈有点起色了再说。”他知道，修路买车对于目前的他来说，还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张翼休息够了，看着外面漆黑的山路，心里发怵，决定就在客栈凑合一晚，明天再下山。林西给他收拾了一间空房，虽然简陋，但至少干净整洁。
第二天一早，张翼帮着林西把部分东西归置好，又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注意安全的话，才下山去了。
送走张翼，林西开始整理采购来的物资。书籍分类放好，电脑设置好，工具归置到后院棚子下。他正忙活着，忽然听到客栈门外传来一阵犹豫的脚步声。
一个穿着朴素中山装、头发花白、面容愁苦的老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小心翼翼地朝里面张望。他手里还提着一小袋像是山货的东西。
“请问……您有事吗？”林西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门口。
老人看到林西，显得有些紧张，搓了搓手，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问道：“后生仔……你、你就是这有缘客栈的新老板？”
“是我，我叫林西。老人家您是？”
“我是西桥村的村长，姓李。”老人连忙自我介绍，将手里的山货递过来，“一点自家晒的笋干，不成敬意……林老板，我、我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教您。”
西桥村就是山脚下那个几乎荒废的小村子，只剩寥寥几户老人还守着。
林西请李村长进大堂坐下，给他倒了杯井水：“李村长您别客气，有什么事慢慢说。”
李村长接过水杯，却没喝，眉头紧锁，脸上愁云密布：“林老板，你开了这客栈……是好事。这有缘客栈，以前……以前也是香火鼎盛过的，保佑着我们西桥山一方水土。”
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可是……可是这客栈一开，有件事就绕不过去了……再过几天，就是农历七月初七，是我们西桥山十年一次的‘山灵祭’的大日子啊！”
“山灵祭？”林西心中一动，这名字听起来就非同寻常。
“是啊，”李村长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这是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每十年，都要在山神庙……哦，就是您这客栈附近的老地方，举办祭典，感谢山灵庇护，祈求风调雨顺，人畜平安。可、可这祭典，已经整十年没办成了！”
“为什么没办成？”
“唉！”李村长重重叹气，“十年前，老掌柜……就是上一任客栈主人，突然就不见了。这祭典需要客栈主人主持，带领村民进行。没了主心骨，我们几个老家伙哪懂那些古老的仪式？加上村子越来越破落，人都走光了，这祭典就这么搁置了。”
他抬头看着林西，眼神里充满了期盼和焦虑：“可现在，林老板您来了！客栈重新开了！这祭典……按理说就必须得办了！不然……不然怕山灵怪罪，给我们村子，给您这客栈，带来灾祸啊！”
李村长的声音带着一丝恐惧：“我这两天晚上，老是听到山里有奇怪的动静，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等得不耐烦了……林老板，您看这……这祭典该怎么办？您能不能……能不能主持大局？”
林西愣住了。
他没想到，接手客栈，不仅仅意味着经营和接待异类客人，还承载着如此沉重的民俗传统和一方百姓的期望。
十年未办的祭典？山灵？怪罪？
他感受到腕间那根无形的红线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脑海中与客栈的联系也传来一丝异样的波动，仿佛对这个“山灵祭”产生了某种共鸣。
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看似破败宁静的西桥山，似乎隐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深的秘密和……危险。
林西看着老村长焦急而期盼的脸，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李村长，您别急。先把关于‘山灵祭’您知道的所有事情，都详细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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