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音儿站在假山前,叹了不知道第几次气,脑子里重设着第八种怎么跟苏陌道歉的场景。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也真的没想到少宗主带回来的人啥武功都不会,连躲也不会。
可她把人打伤了也是真的,做错事情就得道歉,可她开不了口。
宁音儿用头撞着假山,咚咚咚的声音在夜里格外瘆人。
“啊!”
一声凄惨而又短促的尖叫,惊得宁音儿心跳都漏了一拍。
宁音儿回头,那是一个穿着粉白色裙衫,抱头蹲地念念叨叨的瘦小姑娘。
只一秒,宁音儿就晓得对方是被自己吓到了。大半夜的,有个人披头散发,在这里用脑袋撞假山,还念念叨叨,想想是挺惊悚。
余笑笑不敢跟这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对视,满脑子都是害怕和后悔。
早知如此,她即使再睡不着,也不出来溜达。现在不但迷路了,好像还遇到了个会撞墙的鬼。
越想越委屈,怎么什么破事都让她遇着了。
余笑笑那异常发达的泪腺又忍不住开始掉金豆子了。
“喂,你怎么哭上了?”
“你别,跟我,说话,我,我,害怕......”
“胆小鬼。”
宁大小姐又开始口不对心,明明不想这样说话来着。
余笑笑自小爱哭,被人嘲笑的多了,以至于现在最听不得爱哭鬼和胆小鬼这两个词。
她猛地站起来,逼着自己跟宁音儿对视,故作硬气地颤抖道:“我,不是,胆小鬼......”
“那你就是爱哭鬼。”宁音儿靠着假山,环抱双手,挑衅嘲讽的话张口就来。
“爱哭鬼,爱哭鬼,爱哭鬼......”
“我不是,呜呜呜,我不是......”
几个来回的嘴战之后,忽地想到了什么,宁音儿突然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抿着嘴,纠结了半晌:“对不起。”
“啊?”余笑笑惊得一愣。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对!不!起!”
宁音儿越说越大声,颇有一种你不原谅我,我就揍你的气势,仿佛她才是该理直气壮的那个。
“哦,哦,没,没事儿。”
余笑笑哆嗦着往后靠,声音细如蚊蝇。
气氛逐渐陷入尴尬。
宁音儿吼完就开始后悔,可她也改不了自己这恼人的性子,于是干巴巴地扯开话题:“你跑这儿干嘛?”
“我睡不着。”余笑笑揉捏着衣角“所以出来逛逛。”
“你怕鬼还逛个什么东西。”宁音儿道。
余笑笑被说了个正着,又害怕这凶不拉几的姑娘,于是低着头不说话。
气氛再次陷入尴尬。
宁音儿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孩儿,她确定自己在群居所里没见过这女孩儿。
“你叫什么?”
“余笑笑,笑口常开的意思。”
宁音儿无语,这名字和人完全不符啊。
“你是哪里来的?”
余笑笑迟疑了一下,伸手指向北方,那里是安长老的居所。
她不敢直说自己是走后门住在那里的。
宁音儿朝她指方向看去,一副心灵神会的模样,以为她是某个长老的孩子。
“喂,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三四个巡逻弟子急匆匆跑过来,没好气地吼道:“知不知道小孩子大半夜跑出来很危险的!”
余笑笑被吼得一愣,下意识就低头道歉,保证下次不乱跑了。
宁音儿脑袋一偏,什么也不说。
消失的小朋友刚好两位,而余笑笑又刚好跟其中一位在一起,巡逻弟子们自然以为余笑笑便是另一个。
巡逻弟子们带着二人就往群居所的方向走,嘴里念叨着:“等一会儿遇见少宗主了,我看你们怎么解释。”
余笑笑见自己离北方安长老的偏院愈来愈远,一边挣扎一边焦急道:“我不住那儿,我得回去了。”
巡逻弟子们以为余笑笑害怕惩罚在撒谎,于是二话不说带着人闷头就走。
“放心,少宗主最多打断你们的腿,不会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啦。”
余笑笑,宁音儿:“?!”
苏陌遇到了十年以来最大无语的事件,她被堂堂天仁宗少宗主夹在臂下,翻窗进膳房偷吃。
萧思月年龄稍大些,身量个头都比苏陌高了不少,又因常年习武,力气也大的很。
她左手紧抱着苏陌,右手拽着她的瓶瓶罐罐,利落地翻窗而入,稳稳落地。
苏陌下地,拍了拍不存在的灰尘,目光跟随着萧思月鬼鬼祟祟的步伐潜入角落,那里放着几个冰鉴,用于存放蔬菜瓜果。
冰鉴状似箱体,其两侧设有提环,顶上有盖板,上开双钱孔,既是环扣,也是冷气发散口,使用方法是将冰块与食物一同放进箱里储存。
食物的香气夹杂着寒气扑向苏陌的鼻尖,竟也真的引出了几分饥饿感。
苏陌接过萧思月递过来的苹果,吧唧吧唧啃了几口。
萧思月这偷偷摸摸又有些幼稚的行为,与前几日成熟稳重,左右逢源的模样相差甚大,倒是颠覆了苏陌对她的看法。
萧思月就这么靠在她的旁边,挑拣着品质较好的水果。挑完了之后,顺手就递给苏陌,示意她不要客气。
苏陌咬了口苹果,心想偷吃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我小时候经常被罚不准吃晚饭,师兄,三口还有阿黎常常带我来膳房偷吃。起初,技术不熟练,被发现后又是一顿惩罚。后来,我们四个硬生生练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本领。”
苏陌把玩着手里吃剩的苹果:“少宗主也会被惩罚吗?”
萧思月目光聚集在空中的虚处,半晌后,似笑非笑的说了句:“经常。”
语罢,萧思月咬了口桃子,汁液顺着嗓子滋润着脏腑,消了不少暑热。
萧思月带着吃饱喝足的苏陌回了群居所,结果在不远处看见了与巡逻弟子们不停辩解的宁音儿和余笑笑。
萧思月上前了解了详情之后,又跟巡逻弟子解释了几句,便带着余笑笑向安长老的偏院走去。
向前走了几步,萧思月忽地停在了原地,又转身返回按住宁音儿和苏陌的脑袋,眼神凌厉,语气阴森森道:“再有下次,就打断你们的腿。”
说完,反手一个暴栗敲在了余笑笑的脑袋上:“你也一样。”
不敢怒不敢言的宁音儿,余笑笑:“好的,少宗主。知道了,少宗主。”
一身反骨的苏陌:“啧,知道了。”
巡逻弟子见少宗主走了,丢的孩子也找到了,便继续巡夜去了。
一时间,场上只剩下了宁音儿和苏陌。
苏陌自觉没什么好跟宁音儿讲的,便提脚想走。
“抱歉。”
细如微风的声音,若不是宁音儿就站在她身后,苏陌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嗯。”
一句平淡又稍显敷衍的回应,却让宁音儿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消失了,一阵轻松。
这算是和解了吧。
苏陌暼了一眼包裹中的瓶瓶罐罐,若是宁音儿再晚一些道歉,怕是她第二天就得腹痛难忍了。
萧思月将余笑笑送回偏院时,安长老正怒火冲天的坐在正厅,见余笑笑归来,逮着她就是一顿痛骂,也不管余笑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萧思月拜别安长老后,终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卧室的布置非常简单,床,衣柜,置物柜以及角落里的一盆绿植,仿佛这里只是一个临时居所。
置物柜上有一个香炉,从里面飘散出不知名的熏人香气。。
萧思月晃晃悠悠地瘫倒在床上,估摸着时间,她父亲的暗卫也该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远处的暗卫忽然现身,单膝跪地,语气毫无波澜。
“少宗主,宗主大人请您去祠堂跪着。”
萧思月咂了咂舌,嘴里嘀咕着:“来的还挺快。”
萧思月迈着步伐潇洒离开的同时,还不忘熄灭了自己的香炉。
天仁宗的最深处便是萧家祠堂,这里常年灯火通明,香火萦绕,也是萧思月最熟悉的地方。自记事起,父亲就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惩罚她,今日起晚了,这字练得不好,那动作做得不对,诸如此类,让她跪在祠堂里,面对萧家的列祖列宗。
师兄安慰过她,说宗主如此,是因为对她期望重大,是为了她好。
萧思月却比谁都清楚,父亲就是讨厌她,因为她长相更像逝去的母亲。
偌大的祠堂里,蒲垫前方正对着她的就是未曾谋面的母亲的牌位。
萧江之妻,月英。
很早以前,萧思月也曾好奇过母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如果她仍在世的话,会不会带着温柔慈祥的笑容叫着自己的乳名,或者故作严厉地责备她,而不是如今冰冷冷的一面牌位。
她盯着母亲牌位,忽地自嘲地笑了一声,随即便找了个舒服的跪姿开始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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