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余以前没觉得她还有些医闹属性。
在医生那句“你身体很健康啊，没什么大问题”之后裴余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说我没病我就没病啦？！”
年轻的女医生抬头，眼神用迷茫来形容都欠了些火候，她把那句听起来很像骂人的“你有病？”咽回肚子里，迟疑着安抚裴余：“那你觉得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裴余坐回诊疗室干净、冰凉的椅子上，满脸期待地开口：“我杀人了。”
医生：“？”
“可是我杀了他之后他的尸体就消失了！”
“？”
“一定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啊医生！”
“……”
*
在凌晨三点决斗场关门后进行现场清理并驱逐未授权访客是裴余的工作。
作为2344年联邦政府清洁分部的模范员工，裴余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钱、吃最大的饼，勤勤恳恳全勤三年，工作时间内没有出过一次岔子。
除了现在——
决斗场已经关门，义肢和花里胡哨的高科技脏器被堆在中间，周边还残留了不少尚未退去温度的血液。
裴余靠在决斗场边已经锈蚀的钢梁上，这里没有屋顶，酸雨先是在金属上洇出一块白气，然后又匀速下降，穿透裴余廉价的仿生皮。
系统日志一个字一个字地辛勤记录着自清洁程序是怎么把落在她身上的雨滴分解为无害的数据尘埃。
裴余看一眼肩上被烫出一块疤的仿生皮，叹着气往约等于无的屋檐下躲了躲。
按照人类概念来看，裴余是个老倒霉蛋了。
她三岁丧父，五岁丧母，靠百家饭生活，靠捡垃圾上学，靠着继承遗产这个大饼千辛万苦活到成年，以为自己的日子越过越好了，一看遗产金额负五百万，裴余决定当场去世。
邻居掐着人中把裴余抢救回来，苦口婆心劝她：虽然你负债累累，但你可是我们中唯一的读了书的啊，小余你前途无量的！
于是前途无量的裴余入职了联邦总部在黎明之城建立的血色决斗场，工号EVE-07，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带编制的清洁工。
分部为每个清洁工规划了清洁区域，裴余负责的一区算是初级决斗场，这里的选手还带着初出茅庐的鲁莽，残垣废肢总要比别的区多一些，于是裴余的加班也多一些。
她认真地思考了换区，那个满脸笑容的HR回绝她：“小余啊，你看你今年评上了先进，分部不是也给你申请了奖金吗？而且我们是知道你家里困难，专门给你找的可以赚加班工资的岗位！”
裴余信了，结果一打开工资单：先进补贴：200联邦币。15号迟到15分钟，扣200联邦币。
裴余气得几乎原地发癫！
当即扔了拖把准备给分部一点颜色看看！
她眼前的屏幕上还显示着那行工资明细，裴余反复深呼吸试图哄哄自己，毕竟也算是体制内，月薪3000是常态的，前阵子联邦报纸上不是说现在就业率低迷，硕士毕业也不过月薪3000……
……
她把手里的抹布狠狠摔在清洁车上，这个班谁爱上谁上吧，反正她要辞职了！
她也是读了书的小镇之光，她干什么不能还债？！
要不是编制画饼她能来这个月薪3000还要007的狗单位？
想都不要想！
“警告：任务进度滞后35.8%。”监管系统的机械音适时在她耳畔響起。
准确的来说，监管系统不叫监管系统，它叫期光，是联邦政府联合蓝色月亮公司共同打造的普适性AI，只是人们为了方便，简单的按照工种给它分了类。
比如裴余叫它清洁任务进度监管系统，缉核部叫协同作战系统，审查部叫审查记录分析系统……
“这里有顽固污渍。”裴余面无表情，低头看向地上混着腐烂物的雨水池，脖颈左侧的红色光点正在有节奏的跳动：“你不会要去报告仲裁者吧？”
这是分部的新规矩：为保障联邦最高机密的不可破坏性，所有在工作中同步率异常值超过80%将直接移交仲裁者处理；同步率异常值为70%—80％的员工需及时回分部进行“异常行为扫描分析”。另：工作时间偷懒导致的所有损失由员工本人承担哦～
仲裁者是老熟人了——联邦杀手锏，无情的执法机构，对外负责配合缉核部维持社会秩序，对内负责“清理”异常员工，在裴余的记忆中，被仲裁者盯上的人几乎没有活口。
裴余盯着出现的新词语，专门去打听了“异常行为扫描分析”是个什么东西？
审查部的沈轩摆手安慰她：“别担心啦，就是扫描一下你的数据库，如果发现了骂单位骂同事或者泄露机密什么的才会惩罚啦。”
裴余当时就沉默了。
打死她也不相信真的有牛马没骂过单位。
期光的回答唤回她的神智：“……暂时不会。”
事实证明，人一旦产生了摆烂的念头，做任何事都肆无忌惮起来，得到期光的回答，裴余径直拿起手边用来清理缝隙的金属刷狠狠刺向自己的数据接口。
火花迸溅。
光点闪烁两下后彻底熄灭，耳边的警告声化作一段尖锐的忙音。
裴余松开手，金属刷被她重新揣回兜里。
高强度电磁脉冲可以暂时瘫痪期光的监管模块，能争取到整整五分十二秒的自由时间，相应的副作用：她需要在结束的前一秒回到她该在的地方并且出具一份详细的清洁任务报告，否则会面临扣绩效的惩罚。
呵！她要离职了！她不在乎绩效了！
雨幕中传来窸窣声。
裴余后撤一步，将自己蜷缩在钢梁阴影里。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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