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先帝在封宗泊为大将军之前,曾命他流转于京中三军,是以京畿卫十分熟悉这个冷血将军,他治下严苛,但凡手下有违纪,轻则受刑重伤,重则毙命。毫不客气地说,宗泊的威严几乎是酷刑、铁律、残暴堆积出来的。

京畿卫首将徐谦大喝一声:“都慌什么!不过是一个戴罪之人,只要陛下还未赦免他的罪行,此人就是阶下囚!”

宗泊这才发现来了个熟人。

他长鞭垂地,眸光越过幢幢晃动的火光与人影,落在军队正中央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身上,“是你。”

“大将军,别来无恙。”徐谦攥紧缰绳,被他的眼神看得手心冒汗,面上却笑了一声,“我奉皇命来接宴厂督,不管大将军与他有何私仇,还请看在与我往日的情分上,放他一马如何?”

宗泊在京畿卫任职时,与徐谦同为当时总将的左右副将,共有四年同袍之谊。

宗泊却道:“情分?你和我有什么情分?”

徐谦脸上一僵。

宗泊皱起眉,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厌烦,“赶紧滚,一身粪坑的酸臭味,别脏了我的府邸门口。”

寒风凛冽吹来,外人眼里仪表堂堂的徐谦,宗泊却闻到另一股味道——**、酸臭,像是经年累月未打理清洗的粪坑,哪怕隔得老远他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你……!”

徐谦脸色青白交加。

相识几年,他没少听到宗泊说他‘臭’的疯言疯语,但如今两人皆为将帅,地位高超,这人竟然在大庭广众下羞辱他!

徐谦心中怒极,他虽然笑着和宗泊打招呼,但心中是敌视宗泊的,觉得这人性情相貌无一不诡异,分明就是个天降灾星,也不知道陛下看中他哪点,让他做了大将军,稳稳压在头上。每次见到这人,徐谦心中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嫉妒得在滴血。

一旁的刘烆按捺不住了,策马上前两步,指着宗泊骂道:“叫你放人你便放人,我们奉陛下旨意,难道你想抗旨不成?!”

宗泊道:“人在我这里很安全,你回去告诉小皇帝,我自会将他完好无损地还回去。”

刘烆急道:“我不信,我要亲眼见到他!”

他策马欲冲进府邸,忽然一道金色残影贯穿风雪击在他胸口,当即痛叫一声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嘘。” 宗泊收回长鞭,竖起食指抵在唇边,火光与夜色辉映,将他苍白面容勾勒如鬼魅般妖异,

“安静点,别吵到他。”

寒风冻骨,吹彻长空。

刘烆面色惨白瘫软在地,几次挣扎都爬不起来,痛苦低吟听得人心底发凉。

众人没想到他竟然直接动手,顿时僵着身子,心底发凉。

徐谦黑着脸:“大将军是决定抗旨不遵了?”

宗泊淡道:“他病了,你们今夜带他走,他必死无疑。”

徐谦说不出话来了,他算是明白宗泊根本不可能自愿把人交出来了。徐谦未必不能用强的,但宗泊武艺高超,发生冲突必有伤亡,他并不想将手底下的人折损在这里。

他下颌绷紧,心里说不清是无力还是愤怒,阴恻恻地盯着夜色中高大的雪白身影,心想自己果然没看错他,这果真是一头狼心狗肺的天降灾星。

当年两人同为徐总将的左右副手,徐总将欣赏宗泊的骁勇,将其收做弟子,可后来突逢大战,宗泊却弃恩师不顾,放任十万兵马战死骊山,如今更是不顾同袍之情、不顾恩人先帝的遗愿,屡悖圣意,以下犯上。

心念电转间,徐谦忽然又想到,宗泊此次平乱有功,这两日必有重赏,加官进爵不是没可能,刚才这人当众羞辱他,他何不趁机报复回去,将此事上报皇帝,好挫挫这人的锐气。

阴暗的念头一滋生,再也停不下来。

徐谦阴阳怪气道:“大将军执意抗旨不遵,就不怕陛下重罚么?!”

宗泊岿然不动,“天子雷霆我自负。”

“好好好!”徐谦仰头大笑三声,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既然大将军心意已定,便自己向陛下解释吧。撤兵!”

马上有人将趴在地上的刘烆搀扶起来,重新带上马。

“大将军狂傲刚愎,总有一日会后悔的。”徐谦语气意味不明,诡谲的目光无不恶意地扫视着宗泊,从那雕塑般苍白肌肤,到暗红色的眸瞳,最后嘲讽道:“当年先帝为了大将军之位千挑万选,最终选择了你,我本以为你过人之处,可几年看下来,终究是一匹冥顽不灵的畜生罢了。”

宗泊捏着金鞭的指尖瞬间握紧。

他眼神陡然变冷,剑一般射向徐谦,杀意尽显。

徐谦却是将话一撂下,便调转马头,指挥乌泱泱一群人离开,脚步声纷沓不绝,府邸门口很快空落落,空余雪地凌乱的脚印与血迹。

宗泊于寒风中伫立许久,直至指骨僵冷,心底那股腾腾杀意才终于平息下去,终于转身重回府邸。

幽暗的楼梯里。

野兽忽然冒了出来,“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愈发臭了,必是暗中谋划什么,欲加害于你。”

宗泊冷笑一声:“若不是看在已故的徐将军面上,我早就杀他了。”

野兽又道:“小皇帝似乎比以前更在意他了。”

他,指的自然就是宴薄。

从前的小皇帝虽然亲近宴薄,但终究视作奴才,不过从今夜皇帝为他兴兵的举动来看,好像又多了一种说不清的味道。

宗泊眼睛眯起,“那人如今,今非昔比。”

野兽道:[不甘么?当年先帝费尽千辛万苦,将你锻做最忠于大庆的那把刀,全天下没有比你更忠于大庆的人,你本该是天子心腹,可他取代了你的位置。]

地宫的通风罅隙吹来,发出如泣如诉的低啸。

野兽于风声间微微偏头,企图从主人心绪间窥得一丝或伤心或愤怒的情绪。但很遗憾,宗泊甚至连神情都没有一丝波动。

宗泊淡淡道:“我甘不甘心,重要么?先帝要的不过是一条听话的狗,谁会留意一条狗在想什么?”

当年先帝为了避免驾崩后尚且年幼的小皇帝被控制,特意将朝中的势力打散,文官还好说,内阁大学士谢隐学是心腹,由他统领出不了岔子;武将却令先帝犯了难,毕竟兵马之锐,一不小心就会亡国,最终千挑万选,选了暗卫营里毫无背景、不通人情世故的宗泊。

暗卫都受过忠于皇室的死训,但先帝犹觉不够,为了加深他的奴性,严格控制着宗泊的一言一行,若有违抗便会受到酷刑与严惩。宗泊变成一只脖子上套着枷锁缰绳的兽,在日复一日的挣扎中鲜血淋漓,最后筋疲力尽,被训得服服帖帖。

不过先帝没料到的是,小皇帝竟然连栓了绳子的狗都害怕,对宗泊避如蛇蝎,主动撒去缰绳,于是宗泊成了一头无主的兽。

有没有不甘过呢?

宗泊不知道,但愤怒是真真切切的。

他自懵懂时被带进人世,又被推入另一个火坑,那些人打断他的寸寸傲骨,要他俯首称臣,最后又将他弃之不顾。

他学会人的言行举止。

亦了悟人世的阴险狡诈。

这纷乱沉浮的人间。

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是。

陈进之乱,是宗泊和小皇帝的博弈。

他希望小皇帝认清现实,明白自己的重要,可没想到,最后是出现的竟然是宴薄。

现在小皇帝对他已经不重要了,宗泊找到了更有趣的东西。

地宫里暗无天日。

宴薄安静地躺在巢里,蜷缩成白白的一团,像一捧冬日挂枝的清雪。宴薄睡着时全然一副无害的模样,很难令人联想到天牢那副狠辣果决的模样。

宗泊静静注视那张秀美的面容,最终也跟着躺进巢里,手指轻轻为他拨开颊边的乱发,喃喃道:“希望你醒来后,不会让我的日子太无聊。”

外头风雪呼啸。

宗泊搂着宴薄,缓缓阖上眼睛。

本文受位至上。

睡着的时候傲娇

睡醒的时候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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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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