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不拙的眼睛是金色的吗?先前没注意看,只记得竖瞳了。
云昭没再上前,她试探地问:“你还记得我吗?”
那青年紧皱眉头,思考了片刻,点点头。
云昭伸出手,问他:“我看看?”
谢不拙又点点头,他突然长大,此刻上衣形同没穿。云昭犹豫了一下,扯起被子按在他胸膛上,手隔着棉被探查他心口。
一颗心,蓬勃有力地跳动,灵力从心口奔涌而出。封印仍在,这灵力也将够他长大,拥有一些刚化形的小妖怪应有的力量。
只是骤然发生变化,他一时之间没有适应。
云昭安抚他:“没事,不怕。”她的手不再是热的,一种寒气缓慢地散发出来,谢不拙浑身散发着热气,她不敢一下子把温降下来,只好温和地用霜覆盖住他心口。
细霜稀疏地落下,融化、升腾,复凝结成水珠,又再次降落。
温度逐渐降下来,等恢复正常时,谢不拙胸前棉被已被打湿了一大片。他本人也没好到哪里去,裸露在外的上半身几乎都是**的。
“稍微控制了一下你的灵力,不让它们乱流,”云昭收回手,她的右手和衣袖也都湿透,她恍若未觉,“昨晚忘记告诉你,是我的错。”
谢不拙愣了一下,他摇摇头:“不……”
这是他长大之后第一次发出声音,两人俱是一愣。
这个声音,怎么好像有点耳熟?云昭疑惑了一瞬,但她迅速反应过来,眼前这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她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现在是不是好啦?你能控制住了不?”
谢不拙攥攥拳,熟悉的掌控感逐渐回到这陌生的躯体上,他点头。
“那……你自己收拾下还是等会我让小景过来?”
“……我自己就可以。”
奇怪的冷热交融的气息已经过去,取代而之的是更奇怪的氛围。
云昭脸上倒是没有异样,她站起身:“那我出去了,有事喊人,我就在院子里。”
谢不拙:“……好。”
云昭没有再看他,镇定地快步走了出去。
谢不拙注视着她的背影,她用左手推开门,反手带上,几乎没有停留地走远了。
他垂下眼睛。
云昭走路的速度非常快,她走出西院时小景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小姐,什么事?走得这样急?“
云昭刹住。
“没事,”她平静地停下来,“谢不拙灵力有点失控了,小妖怪刚化形,还不是很稳定。现在长成个大人了,你晚点拿你和小梡的衣服给他试试。”
“好”,小景看到她垂落的、还滴着水的衣袖,“小姐衣服也湿了。”
云昭脸一下子红了,她快步往东院走:“我去换一件。”
“好。”小景在原地,茫然不知所以。
天将将明。在这个时间,鱼纹街稍微有点人气的地方除了早点摊子,就是扶花台。
过夜的第一批客人起来了。
扶花台六层雕花小楼,并不十分富丽堂皇,只是雕花繁复,悬有彩灯丝绦,与其他酒楼茶肆以作区分。
门前略有些车马,小景愁眉苦脸立在两辆车马中间等人。过往人中也有是被自家夫人派来捉拿老爷的,小景在其中并不突兀。
他并没有等太久,小梡在开门后第三个冲了出来。小景迎上去,两人夹在稀稀落落的人流中回家去。
直到走回小巷,两人才停下闲扯。小景问:“办好了?”
小梡点点头:“到家跟小姐回报。”他不再用微笑掩饰自己的忧心忡忡。
“真是丧尽天良!”
三人围坐在正厅,繁绣刚摆好早饭,云昭在吃包子——她看到小梡回来,真正地松了口气,便觉得饿了。
谢不拙已经换了一身褐衣。他灵力稳定后回到了小孩模样,云昭看到他时忍不住笑出来,谢不拙低着头不言语,显得十分失落。
太可爱了,云昭摸摸他的头:“不要急,急不来。等会教你修习方法,长大是很快的事。”
谢不拙点点头。这孩子好像不爱说话,即使是此刻,小梡以辱骂开启他的回报,谢不拙眼中一片急切,也没有开口询问。
小梡灌下一口热茶,复述:“简直是丧尽天良!”
他略去细节,先说结果:“扶花台是他们的一个点,地下关的都是些漂亮孩子。要么是准备卖去有钱人家做婢女小妾的、要么是打算调教好直接送到楼上的!”
云昭问:“有人证或物证吗?”
小梡答:“扶花台没有,他们那这几天没有新来小孩,我也没敢随便带人出来。永宁街的赌坊有,我听他们说了,就昨天刚到的。另外城里丢了五六个孩子,有两个是贵人家出来玩走失的,剩下的都是百姓。”
“贵人们没有报官吗?”
“报了,官府说在查,还没有动静。”
“……确实难搞,”云昭思索道,“听着窝点不少,势力挺大,以前这种事,都怎么处理的?”
小梡眼里放出光来。
小梡打听到的窝点有六个,分散在临川城的四方。
云昭、繁纹、繁绣、小梡、小景,加上谢不拙是六个人。
“两人一组,一组两个点,”云昭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六个圈,“先抓头目,绑起来,剩下的小喽啰控制住就可以——要单独关起来,和孩子隔开。抓住头目就去下一个地方。”
她扫视了一眼众人:“繁纹和繁绣比较快,抓到头目后交给小景和小梡,然后去联络走丢孩子的人家,带他们一起去官府。”
桌上的茶水痕迹微微发光,云昭点点永宁赌坊:“我和不拙去这里,我会关注大家的情况。”
“好哎!”几个大人欢呼,“替天行道去!”
小梡、繁绣等人回房乔装。
云昭带谢不拙来到院中,教他:“打人,但不能打死人,会吗?”
谢不拙不明所以。云昭指梅树:“把雪或者花瓣打下来,但不要打坏枝干。”
谢不拙试探着抬起手指,隔空一点——
雪簌簌落下,他不敢惊扰她的梅花。
云昭微笑,一拍他的肩膀:“这就行啦!咱俩去永宁赌坊,你打人,我帮忙,行不行?”
这是临川府衙最忙的一天。
几个蒙面人,将五六个被绑成粽子的人往府门前一扔。后头还跟着几个百姓,另有两位士族大户,都是这几天来报孩童走失案的。
知府大人开堂,原本要安抚诸位案子已经在查,不料被绑诸人让那些个侠客往前一提,便飞快地招了,主使是谁、城里城外的窝点都有哪些,俱交代得一清二楚。
两家贵人盯着,知府即使有些微迟疑,也不敢怠慢,当即派人出差去查实。蒙面人们看这事几乎定了,当即抱拳告辞。
“诸位侠士哪里来?”
没人回应知府,为首的瞥一眼堂前的郑姓贵人,郑家大哥解释道:“鄙人在江湖上结识的游侠。”
游侠?多稀奇的职业。
头目们已经被小景他们带去了府衙。云昭与谢不拙留在永宁赌坊地下,把其他伙计锁进了原本关小孩的屋子里。
云昭右臂受了伤。谢不拙第一次和人打架,不敢用力气,几个人见他虽然勇猛,但毕竟是小孩子力气,冲上去一顿乱砍。
那种情况下,谢不拙也没有用大力反抗,云昭情急之下替他挡了一刀。
一瞬间的暴戾。云昭几乎是凭直觉感知到,谢不拙周身腾起的戾气,似乎真的要置砍她的那个人于死地。
“谢不拙!”她厉声制止。
他的手已经掐住那人脖子,听到她警告,手上动作一凝,顺势把那人掼在地上。
云昭暗自心惊。她拍拍他的脑袋:“很小的伤口。”
她用左手摸摸右臂,手移开的时候,皮肤恢复如初:“你看,好啦。”
谢不拙眼里一丝歉疚,他低下头掩饰:“对不起。”
云昭觉得很新奇:“没事啊……不会还要我哄你吧?”她看到谢不拙耳根发红,停下玩笑,“好啦,我们去找你哥哥。”
谢不拙一眼就认出哥哥,他站在孩童堆里望着他,发抖,不知道是因为寒冷、害怕还是激动。
谢不拙小声问云昭:“我能把穿的衣服给我哥哥吗?”
云昭点点头。
谢不拙脱下棉衣,走到哥哥跟前,给他穿上。杜文瑟缩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问:“拙儿,你真是……?”
谢不拙没有回答问题,他给哥哥系上衣带,说:“哥哥,回去记得告诉爹,我没有害你们。”
他转身走向云昭,云昭也沉默地看着他们,谢不拙走到她身边,说:“我们回去吧。”
云昭拍拍他的肩膀,两人走开,谢不拙看着云昭的右手在眼前摇晃。
他想了想,近乎轻柔地握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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