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我怎么看你们，把你们当作什么，”卫道笑道，“你们来找我，要当我的下属，我自然是把你们一视同仁当作下属的。不然，你们还想要什么？要我把你们当做什么？”
世泽鹿笑道：“是这样。”
他点了点头说：“但也不只是这样才对。”
卫道问：“怎样？”
世泽鹿想了想说：“下属和下属之间也是有区别的，我和他们在大人的眼里应当不一样，我们和对面那些人在大人的心里也应该不一样。”
卫道问：“除了这个？”
世泽鹿说：“大人还得把我们当作需要提供治疗的病患。”
卫道若有所思：“这样。”
他想起机器的事情。
世泽鹿拉着他一路往外走，走到了一处怪物巢穴，巢穴散发着阴冷潮湿的气息，看起来阴森又恐怖。
世泽鹿顿住了。
卫道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世泽鹿松开手，看向卫道，目光落在他的衣领上方，在脖子上的皮肤表面搜寻了一次，笑道，“大人，里面就是能源石。”
卫道问：“一颗？”
世泽鹿说：“我们早就收集的物资之一，我们为大人准备的礼物，里面全都是能源石，不过，这些东西因为经过了我们，都有些污染，大人要是进去，可要小心立刻变成怪物这种事情发生。”
卫道说：“哦。”
他一点也不害怕变成怪物。
本来就不害怕，现在看见世泽鹿这些可以自由变换模样的怪物更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卫道侧了侧头，从脖子上摘下来一把的黑色苍耳和彩色银耳，脖子上多出一排密密麻麻的细小血洞，里面涌动着细密的丝线似的东西，迅速往外生长，再次变成了刚才的样子，甚至更多一些，底下往外慢慢地渗出黄色液体，渐渐凝固如同油脂，将伤口的血液堵住。
皮肤和花色耳的连接更加紧密了。
卫道打开医药箱，取出小刀，将这一层的皮肤都往外刮破，再将血肉一并丢出去，血肉掉在地上，卫道用鞋底碾了碾，他将鞋底挪开，地面很快生长出新的绿色植物，看起来像坚韧的葱花，顶上开着白色小花，随着清风微微摇晃。
世泽鹿饶有兴致地看着卫道行动。
卫道看了他一眼，单手提着医药箱，单手握着小刀，进入了巢穴。
这个怪物巢穴非常巨大，里面黑黝黝的一片，但给人一种空旷寂寥的感觉，一阵风吹来，呼啸之声顿时响彻内外，走在路上，稍微注意脚下就能感受到一股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冷冷的温度好像水面即将结冰，但一时间找不到哪里有水流，只觉得湿润又冰凉。
也有可能这里有一口泉眼。
想到泉眼，又觉得这里的黑暗和水都像废弃的老旧井口。
卫道往前走了两步，立刻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地面上满当当滚了一地的石头。
或许从前有尸体在这里，血迹还有些残留，但气味几近于无，颜色也浅淡到隐约不可见，仿佛一场宴会的落幕。
卫道从医药箱掏出手电筒，打开一看，满地都是能源石。
同时，他觉得头顶上有什么东西也在发光，抬起手将手电筒往上照过去，发现这个巢穴的上方，一层一层的，每一层都是有些半空的结构，里面镶嵌了数不清的能源石。
世泽鹿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见卫道打开了手电筒，走到卫道不远处问：“这里的东西足够了吗？”
卫道说：“我不知道，不过，或许已经多出来了。”
世泽鹿笑道：“这里的东西要是还少，那可就过不去了。”
卫道回过神来，手电筒往下，看向他问：“你之前不是不进来吗？”
世泽鹿睁了睁眼睛哇噢说：“大人关心我吗？真是太值得高兴了。我要记下来。”
本来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从身上掏出来一块笔记本，用黑色的扭曲的火炭似的虫子写了一句话，并且迅速跑到卫道身边，给卫道看。
上面写：今天大人关心我！
卫道推开他的笔记本问：“你进来做什么？”
世泽鹿将笔记本收了起来，对卫道乖巧笑道：“我看看大人看见东西没有。”
卫道挑了挑眉。
世泽鹿小声说：“我想，这里的东西应该不至于看不见，大人进来就该出来了，也不会有危险，所以没有跟进来。”
卫道点了点头。
世泽鹿顿了顿，十分欢快地拉住卫道说：“不过，如果让我知道大人看见我进来会夸我，我肯定马上就跑进来了，根本不想离开大人身边半步！”
卫道的手臂顿时发出叽叽咕咕的声音，里面的皮肉扭曲成黑色的老树皮的褶皱模样，血液经过发出呼噜似的艰难呼吸声，听得出来，呼吸是想尽量压低声音，但是，事倍功半。
真糟糕啊。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紧接着，千百个念头都冒了出来。
每一个念头都是相同意思的句子。
你应该去死。
真是太糟糕了。
世泽鹿看着卫道，等待他的反应。
卫道捅了他一刀。
世泽鹿后知后觉大声喊起来：“哎呀哎呀！大人做什么？好痛的。”
卫道用他的血抹在脖子上和手臂上。
那些叽里咕噜往外冒出来的蘑菇就不见了。
山路十八弯似的树皮那样的皮肤也恢复正常。
卫道有点不高兴。
世泽鹿笑道：“大人觉得不好？”
他把两只手往外摊开，也无可奈何地说：“其他人几乎碰到就会死，我好不容易见到大人，总不会是为了看着的。”
卫道说：“算了。”
他转过身出去。
世泽鹿问：“大人需要通知基地那边？不如让我们把东西带过去？”
卫道问：“你们保证不会把这些污染弄到别人身上？”
世泽鹿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完全看不出来之前受伤过，只是衣服稍微破了一点，不过他来的时候，衣服也是这样有点破的样子，一时间看不出来什么，又是黑色的衣服，虽然各种装饰十分复杂，看起来很贵，很能唬人，但是，这样的衣服脏兮兮的，更不会让人怀疑受伤。
因为不了解情况的人看见了可能以为这是故意做出来的衣服特点。
毕竟，现在的衣服越来越奇怪了。
某些秀场上的衣服，看起来糟糕透顶，没有一点值得肯定的地方，完全不能穿出门，模特还得在台上走来走去，完全是受苦受难的样子，还总有人会辩解说，这是艺术，这是风格，这是奢侈品和你们一辈子也买不到的昂贵好货。
可能资本的原始积累就是这么来的，即使需要血肉骨骼，也总有人迫不及待愿意倾家荡产去搞要质量没有质量要便宜没有便宜要好看也没有好看的东西，这些人挖走自己的心肺眼睛不要紧，他们把钱掏出去，害得别人也得被压榨，就可恨至极。
至于别人如何被压榨，首先，承认一堆垃圾是艺术，就已经是痛苦的事情了。
卫道目光落在世泽鹿的伤口上，伤口已经好了，是正常的皮肤，衣服那点破损的痕迹，和衣服复杂的装饰比较起来，算不得什么，也不引人注意。
世泽鹿说：“好啊。”
他凑过来说：“但是，我不保证他们完全不会被我们影响，大人，你是特殊的，他们要是扛不住也很正常。”
卫道问：“你们完全收不住吗？”
世泽鹿说：“即使我们收住百分之九十九，万分之一逸散出去把他们感染到，我们也没有办法的。”
卫道说：“万分之一应该不至于难以治疗。”
世泽鹿说：“大人如果这样想，那就太好了。”
能源石被放进早就准备好的箱子。
它们变成了怪物的样子挪运货物。
“这样真的不会把污染扩散出去吗？”
卫道表示怀疑。
世泽鹿回答道：“不会，因为进入基地之前，你们还有检查和清洗消毒，大部分的污染可以被抑制住，我们会尽量控制，能控制多少，不能控制多少，你们检查之后就知道了。
我们之所以使用这样的形态也是因为人类太脆弱了，稍微不注意就会受伤，浑身上下各种东西包裹得严严实实，影响行动，力气太小，还不能一次性带很多东西，太麻烦了，我们本来也不打算反复来回。
如果东西在这里再放一段时间，即使我们收敛污染，只怕你们拿回去也会因为污染太严重而放弃使用，那就得不偿失了。毕竟，这可是一大堆东西。而且，附近不是完全没有怪物，我们在这里，它们暂时还不会怎么样，但我们离开这里，超过一定范围，它们会群起而攻之。
这些东西即使没有因为污染过于严重而被放弃，也有可能半路上被抢走或偷走。
大人不会希望看见那样的情况的。”
卫道点了点头说：“那好。”
他们回到了基地。
半边月脸色非常差。
“其他人呢？”
卫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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