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塔莉亚笑了,“我就是在告诉你怎么悄悄对付她啦!”
“噢!”汉罗妮尔顿了顿,“对付警司?”
“或者说撬动?”塔莉亚眨了眨眼,“有证据就写下来,报告可没有限制字数,无论多长警司她都会读完的。”
“读完后生气了怎么办?”汉罗妮尔笑着问。
“她的自然主义会为她带来新的道路的,就像几年前那样,而且她很擅长担责,这可是非常少见的优点哦。”塔莉亚想了想补充道,“你要是担心她的身心健康的话就给她带点甜甜圈好了,国会山上有家法式的不错,就是下午两点就关了得早点去排队。”
我可是新人警察,汉罗妮尔刚想这样说,就想起自己已经不在纽约,她半年前就已经回家了,将其它人视作为局外人的反而是她自己。
办公室内谈话声停下了。
“我记住了。”汉罗妮尔点头,“谢谢你。”
“不客气!”塔莉亚笑着说。
警署一如既往地吵闹,有别于车站,这里的一切目的被限制于单一区域内。
“国际区那又遇到了一个当街毒品过量的,天呐。”娜塔丽一如既往地守护在咖啡机旁,单手画十字默念,“愿主赐予安息。”
“当街?”汉罗妮尔没太意外,问道,“拉去急救了吗?”
“纳洛酮没用。”娜塔丽说着顿了顿,垂下眼睛说,“当场就确认了,还是度内警官那边带人封锁现场的,三天后没人认领就会火化了。”
娜塔丽语气惋惜,不知是对哪一步。
“还是中央车站那里吗?”汉罗妮尔问。
“应该是。”娜塔丽抬起头看向汉罗妮尔,“您觉得这件事也与我们的案件有关联?”
汉罗妮尔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想至少确认一下尸体。”而且她也想趁机会接触一些关于近期死亡者的收录信息。
“有您这样的警察真是上帝垂怜西雅图。”娜塔丽郑重地说,“虽然没办法接触尸体处理事务,但死者身份背景和社工记录应该公开。其余的得找MEO的人问,她们找到个人信息的话现在应该已经移交并通知Harborview火化管理了,那的人和我们有合作,部分信息我们能直接要。”
急救医院不配备火葬场,但火化前置管理和检查是医院火化技师负责的。
“多谢!”汉罗妮尔点头,“我去问问。”
“也可以问问接手尸体的人,非特殊情况下尸体不一定由法医接手,医院那边负责无家可归者的火化技师应该是夜班的,我想想。”娜塔丽垂下眼思索着说,“我记得名字是叫马格达莱娜-奥尔蒂斯,对是她来着。你现在过去应该见不到她,晚上十点之后再去吧。”
“我记住了。”汉罗妮尔记下了这个名字,“她和我们警局有接触过吗?”
“负责档案的人会,但我们没有过。”娜塔丽摇了摇头,又说,“我去年年初时在圣詹姆斯那见过她,那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虽然少与常人沟通但满怀悲悯之心。教徒们说她之前在政府指定的火葬场工作时会替那些无家可归的尸体祷告。希望您与她谈话时不要太深入她的过去。”
所以马格达莱娜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再继续从事直接火葬工作了,汉罗妮尔了然,这样的原因并不难找,法医和火葬工作者都长期承担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我会尊重她。”汉罗妮尔点头。
“感谢您的理解,兰加警官。”娜塔丽微笑着说。
汉罗妮尔和安塞尔马约好在车站附近碰头,昨日她得知对方居住地点就在工作地点对面后对其热爱工作之态度表达了质疑,当然没当面说,但也当面收到了相当不客气的回复。
现在两个人只有四条腿了。工作日的上午五大道拥挤繁忙,行人步履紧密,沿途车辆门窗紧闭,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当然是因为我带了脚踝固定器,兰加警官。”安塞尔马笑着说,即使带着口罩。她全身套在黑色里,拿着黑色公文包,似乎永远如此。
“我当然没觉得你其实是超人,这里又不是纽约。”汉罗妮尔说。
“其实我是在开玩笑。”安塞尔马说。
“巧了,哈哈哈。”汉罗妮尔说。
“很高兴看到您对这里的归属感增强了,发生什么事了?”安塞尔马似乎是好奇。
“为了避免我的同事遭到你无礼的议论我不打算说哦。”汉罗妮尔并不觉得对方好奇出于好心。
“看来是您的同事给了您一些额外的信心,我该祝贺您成功对那位希尔拉警司有所改观吗?”安塞尔马问。
汉罗妮尔把防毒面罩塞给了安塞尔马。
“感谢您的慷慨帮助,兰加警官。”安塞尔马带上了,“那么来聊聊调查相关事务吧。”
中央车站附近鸽子们依旧忙得脚不沾地,避着人群,汉罗妮尔往毒品摄入过量事发点走,那是一处内嵌式两店间角,在车站北出口向北一个红绿灯的街上,盛产黑色垃圾袋堆和流浪者。
“今早这里出现一个吸毒过量当场死亡的,现在我们去看现场,晚上再去医院尝试看能不能确认尸体状态。我打听到了火化技师的名字,叫马格达莱娜·奥尔蒂斯,你有印象吗?”汉罗妮尔问。
“奥尔蒂斯女士,我当然知道她。”安塞尔马的声调高了些,“也就您是半年前就职,不然不可能不清楚她的大名,也不会如此心平气和地与我谈论她的名字。”
“请说明白点。”汉罗妮尔说。
“2022年十月,十一大道南边那块的帐篷中发现了骨骼遗骸,随后系统陆续录入相似的无身份遗骸56具。该系统中所有遗骸都除了死状外一无所有,但根据人道主义,法医需要确认其身份后才能进入火化程序。”安塞尔马的声音很平静,“那些尸体的脸被画了下来,画被发表在金县官方网站上,网站被拿去表彰呼吁人道主义,哈哈。”
该系统汉罗妮尔知道,她不认为这是作秀,有所作为至少比什么都不作的好,但当她侧头,便知道自己的想法若是道出就一定会遭到有理有据的嘲笑。
安塞尔马笑了,“死人更配人道主义,因为死人更完整,死人的全部就在你的眼前。”
二人停在黄线外,有巡警向汉罗妮尔点头问好,那处内嵌式夹角已经没有人存在,无论死活,人都没有留在那里。物品和内部环境她们可以检查,巡警的工作是为了防止行人靠近还未来得及消毒的区域。
“那个系统我也知道,每个城市都有差不多的记录档案。但这和奥尔蒂斯女士有什么关系?”汉罗妮尔问。
“尸体的冷藏身份确认期为30至90天,加上未录入那个系统的和还未处理的,那段时间政府停尸间内的遗骸实际上超过130具,每个推车上放两具尸体才勉强挤得下。”安塞尔马说出这些数字时神色平静,“标签脱落,登记失误,给出的解释很多,但最后私**烧80具尸体的最大担责人就是她。”
“…她后来怎么样了?”汉罗妮尔问道,130具堆积的尸体也好,被当作担责人也好,都不该与娜塔丽口中那位会为无家可归者祷告之人产生联系。
“过程我不便参与,但据我所知现在她在Harborview负责火化相关的文书工作,应该是能过上平静些的日子了。”安塞尔马说着,开始打量夹角周围。
汉罗妮尔没说什么,带上手套也开始调查现场环境。周围有交通监控,但她没理由为了调查一个吸毒过量者问交通局要监控录像。
“目击证人是度内警官吗?”汉罗妮尔问站岗巡警。
“不,没有目击证人吧?”巡警不确定地说,“这块有人占着挺常见的,不定时刷新,没人看。”
“看来吸毒者与垃圾堆也能统称为‘它’了。”安塞尔马说。
汉罗妮尔没理那句话,继续问巡警,“我知道了,药检有结果了吗?”
“没,但急性的肯定是芬太尼或者其它阿片吧。”巡警摇了摇头。
“也可能是甲亢。”安塞尔马说。
“您认真的?”巡警质疑。
“她开玩笑的。”汉罗妮尔提高声音说,“请问度内警官是去哪了?”她从不知道基层警察和民众一起办案时需要解释民众无底线的冷笑话。
“我不清楚了,不过她应该是和SPU的人待在一块的,在轻轨或者车站隧道里面吧,不是说要施工什么的吗。”巡警摇头。
汉罗妮尔一边思索一边翻动垃圾袋,并避开从里面窜出来的手臂长灰色老鼠,很快她在夹缝中找到了一个闪光点,连着条线,扯出线后下方摇晃着一枚拇指大小的长袍骷髅铜像,略有磨损,长袍下方若隐若现一把镰刀。
铜像仅一面为立体,汉罗妮尔捏转细绳,带扭曲花纹的眼睛看向了她。
“看这个。”汉罗妮尔回头喊安塞尔马,发现她已经站在黄线外面了,忍不住说,“你的立场真是有够明确的啊。”
“感谢您的工作,兰加警官。”安塞尔马道谢非常迅速精准。
汉罗妮尔不想说不客气,她站起身将铜像放在手心里出示,“赶紧拍照,然后拿个证物袋来,这个我们可以带走。”
安塞尔马依言拿出手机给其正反两面都拍了照并且找巡警要了个证物袋,顺带询问,“那边的垃圾袋一般多久清理一次?”
“每天早上傍晚,但如果上面有人的话就会掠过。”巡警回答。
“看来确实是有效证据了。”安塞尔马赞叹道,“多么值得人信赖啊兰加警官!”
“感谢你永远相当合时宜的总结,你认得这个吗?”汉罗妮尔脱下手套丢进了街边垃圾桶。
“骷髅长袍镰刀铜像,这些都是亚文化的常见元素,在见识到其拥有者前我还无法定论。”安塞尔马说完又补充道,“但就昨日见闻我猜测死者可能是墨西哥人。”
“因为伊冯娜?”汉罗妮尔想了想,“难不成那是你见过的第一个墨西哥人?还是说你只是单纯的有偏见?”
“因为那位的面罩带有同样的元素,同时如您所说,她在乎这个问题。”安塞尔马说,“如若确实如此,那这个铜像所代表的应该是那些相当有性价比的天主教与民间信仰的结合体。”
“但它的反面又画了这玩意。”汉罗妮尔翻过证物袋。
安塞尔马看了会才说,“或许这位不像上帝一样小气吧。”
“如果融合了天主教元素那至少也该有相似的教义吧。除我之外你不可有别的神什么的。”汉罗妮尔思索着,她对信仰的了解不算多,但圣经实在是太畅销了。
“我说这位。”安塞尔马指了指眼睛。
汉罗妮尔一愣,随即意识到确实是有这个可能的,“我还以为邪教会更极端一点。”
“极端的点在除了思想以外的部分吧,比如说代谢。”安塞尔马说。
“好吧,至少现在看得出你很乐观了。”汉罗妮尔收好了证物袋,“接下来继续昨天的调查。就气味这一点我打听到了可以询问的地方,也在附近,走吧。”
二人出发前往路易莎给汉罗妮尔的地址,一路向东,途径些许店铺竟是已经开始继续营业了,行人也比前两天更多,车流更是如此。不太牢靠的地砖在鞋底晃荡,但好歹还在工作。
“里德警官查到其它地方也出现了那个接种疫苗的摊位,主要在先锋广场那一块,之后我们可以去找那附近的人问问。虽然大概率不会有收获但能做的事总归还是要做的。”汉罗妮尔说。
“可以,还有呢?”安塞尔马问。
“那个卫生顾问把营地那发生的事情归为了群体免疫力下降,说是要派志愿者过去打扫卫生什么的。从这一点上来看市议会的人确实没把这次的案子当回事。”汉罗妮尔说。
“可以想像得到,还有呢?”安塞尔马问。
“怀特还活着,但不再说话,就我的观察而言没有什么异常现象。我会持续观察直到她被移交,茶叶店已经被封锁了,巡警会追查抢劫者的去向但是没立案。”汉罗妮尔说。
“还有呢?”安塞尔马问。
“还有,你很可疑。”汉罗妮尔回头说。
安塞尔马笑了,像听了突然出现的笑话,“这算是与调查相关的线索吗?”
“你与案件相关不是吗?说到底如果你与我并非合作关系,那在我看来你就是目前为止最可疑的那个。”汉罗妮尔说,“与怀特相关,有相似的症状,毫无缘由地对案件进度关心。”
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发言,汉罗妮尔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她偶尔会觉得,安塞尔马说出的一些话与怀特的口供在某些方面有着相似性。她可以不在乎这个人为私人原因调查案件,但相反也同理,她不希望这个人在未来的某一刻拿枪对着自己的脑袋。
“看来里德警官与您交流时没有使用围观群众来代指我,真是遗憾。”安塞尔马抬眼,目光不友善。
“你没打算对她友善一点,也没打算对她礼貌不是吗?”汉罗妮尔质疑道,“里德警官既是警察也是人,你如果只把她当作一个工具来看自然是得不到她的信任的。”人不该是工具,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无论作为哪一边。
当然,把所有警察用单数来指代的人汉罗妮尔见过不少,“条子”不正是如此?旁人她不打算管,但安塞尔马的态度会影响到调查进度。
“她的信任。”安塞尔马说话慢了下来,像是在咀嚼文字。
“她是因为信任我才帮助我的,拉克森女士。若是她也信任你,那她也会帮助你的,你也该清楚这件事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卫生安全问题的吧?”汉罗妮尔看着安塞尔马说,“我们需要得到更多的支持,甚至得到希尔拉警司的支持,这样的话即使面对更大的威胁我们也有跨越的可能。”
“这就是您的目的,解决这起案件。”安塞尔马说。
“我一开始就是这样说的。”汉罗妮尔说。
“得到支持,解决案件,成为城市之星?”安塞尔马笑了,“您何必回到西雅图呢?兰加警探,NYPD的案件比这里多十倍不止。我为先前对您的误会道歉,您并非想要当议员,您想成为的目标是超人啊。”
汉罗妮尔深吸一口气,防毒面罩内氧气供应有限,这一呼吸反而令她脑内发闷。
“那就当是这样好了。”汉罗妮尔深感与政府工作人员沟通的无力,“那你就当我确实想成为那样的一个人,可以了吗?我只是想让你态度好一点——”
“当然不可以,您以为您是谁?您有什么能力?您有两把枪,这不够吧?”安塞尔马冷漠地说,“您还需要随时能听到民众求救的超级听力,随时能抵达求救者身边的超级速度,能挡住坠落钢筋的力量,能——”
“能怎样?”汉罗妮尔忍不住打断了安塞尔马继续说下去,她久违地对自己的同事感受到了愤怒,不,这并不是她的同事,这不过是她没做好事前调查就贸然选择的临时合作伙伴而已。
现在的汉罗妮尔-兰加何德何能与万能良善的,人人敬仰的存在放在一起比较?即使仅仅是单纯地被贬低,她依然感到荒谬又无理。
她尽可能抑制住自己的情绪,“关你什么事?我想怎么做关你什么事?我能做到什么关你什么事?”但她知道对方肯定能看出来。
“瞧瞧您,先说我可疑的人是谁?”安塞尔马冷笑,“我还以为您做好准备才怀疑我的,不过我也早该想到您的多疑,您现在后悔了吗?后悔邀请我作为合作伙伴,后悔考虑过让我改变态度以加速调查进度?”
“你自己不急吗?!”汉罗妮尔忍不住问道,“看看你的手臂,你自己不急吗?”
“您觉得我命不久矣?”安塞尔马明显不急。
“那你又为什么要答应与我合作?”汉罗妮尔因为缺氧而感到头疼,“你到底为什么要追查这起案子?你为什么不解释自己与怀特的联系?你为什么不急?我以为至少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一样的,如果是我自作多情了那就当我没说吧。”
安塞尔马只是看着汉罗妮尔。
汉罗妮尔以为安塞尔马该笑的,该露出满怀恶意的笑容说出些符合其本人低下人品与道德底线的话的,她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忍受其恶意并置之不理了。毫无疑问,安塞尔马想要调查案件,并持有大量她需要的线索和信息,那这样不就足够了?
因为汉罗妮尔清楚,她也有自己的最终行动目标,她不准备告诉安塞尔马,因为她相信,对方绝不可能理解自己的。
“我答应与您合作,是因为您有执法权。”安塞尔马说。
理所当然的答案,汉罗妮尔心想。
“我要追查这起案件,因为我有我自己的目标。”安塞尔马说
说了和没说一样,汉罗妮尔心想。
“我不解释自己与怀特的联系,因为我们确实没有联系,除了那一拍。”安塞尔马说。
这个答案汉罗妮尔可以接受,但她不信任安塞尔马。
“我不急。”安塞尔马说着顿了顿,“我没办法解释,因为我确实不焦急,我并没有产生这种心理,从来没有过。”
汉罗妮尔叹了口气,“…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按需。”安塞尔马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也这样做呢?”汉罗妮尔忍不住冷笑一声,“如果我昨天没有主动提出送你回家,那你就得自己走回去了。”
说完这句话汉罗妮尔就觉得自己肯定会被笑的,这太幼稚了。
但安塞尔马只是看了汉罗妮尔一眼,“确实。”她这样说完就沉默了下来。二人没停下过脚步,一路穿过铁丝网,停车场,黑灰的高架,以及长长的残破但不缺色彩的街道,一路向东。
公交车站旁鸽子与行人共侯。
“您的交友原则与我无关,兰加警官。”安塞尔马说。
“…现在我不会更清楚了。”汉罗妮尔说。
“但若是需要的话,我会对按需对那些人表达友善的态度。”安塞尔马说。汉罗妮尔愣了愣,意识到这一路走来对方或许确实有在反思自己的问题,她不确定。
“所以你知道自己说话难听啊?”汉罗妮尔只是这样说。
“当然,我深谙此道。”安塞尔马说。
听她这样说,汉罗妮尔又觉得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又只是为了膈应她而特意模仿的了。
“你来政府工作就是为了这个?为了医疗和工伤险?”汉罗妮尔质疑。
“一部分。”安塞尔马说,“我以前在德勤工作,外派时的甲方都对我的工作态度赞许有加。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有在让其变好,所以我就给金县审计署投了简历。”
“其中逻辑不通顺吧?而且政府工作人员的工资就和笑话没什么区别。”汉罗妮尔质疑道。
“不,通顺的,兰加警官。”安塞尔马邪恶地笑了两声,“因为审计署是自省机构,而其对象是一个恒久不变的庞然大物,无论我再如何究尽细节并加以最负面的揣测,金县都不可能因我的行为而变好哪怕一丝一毫,您明白吗?”
她的视线投向前方的半空,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却有着可以扔过去的情绪。那语义毫无疑问是在表达她不愿意为社会做出任何贡献,以此为前提,汉罗妮尔依然挖掘出了其逻辑有可理解之处。
“这我倒是赞同,自我纠察说到底也不过是内在消耗,拥有一个确切的目标并提升自我才是能看到效果的。”汉罗妮尔点头说,她能理解其中逻辑也能接受这种做法。
安塞尔马看了眼汉罗妮尔,“您是老教练会喜欢的那种学生呢。”
“这你都知道?”汉罗妮尔讶异道,她在警校时确实很受那些资深教师和教练的欢迎,这也是她枪法和格斗术尤其精练的原因。
“也是我不愿意接手的那种甲方。”安塞尔马说。
“哈哈哈!”汉罗妮尔笑了,“我的荣幸。”
前方几步后右手边有开口,路边那本野性生长探出混泥土边缘的野草也变得规整了起来,铁丝网上有小白花,汉罗妮尔脱下防毒面具,闻到了花香。安塞尔马也摘下了防毒面具,不过她很快又换上了口罩。
开口内有停车场,半满,地面平整有画白线,边缘处几个标注了残疾人标识。停车场周围有植树,风吹了就动了起来,二人沿着停车场边缘走,路过砖石堆砌而成的简易钟楼,再往前就是一处社区诊所,墙面整洁得不像是这个区域的建筑物。
社区诊所没自己的名字,但有自己的熟客。
“不用送我了!”一位老人撑着拐杖走出了诊所,看见汉罗妮尔后愣了愣,“警察?这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别担心!我听说这有人对气味很有研究,想来问问有没有办法解决中央车站那块地问题呢。”汉罗妮尔笑着说,她很得意于这个亲切警察笑容。
“这的草药确实很有用!你们消息满灵通的嘛。”老人也笑了,腿脚抖了抖。
汉罗妮尔顿了顿,问道,“您常来这?”
“这里的医生会真的关心你过的好不好,我当然愿意常来。”老人说着叹了口气,“你们还得来着找人帮忙?你们的专家呢?”
“专家也只针对部分情况呀?我们可不能忽视那些没被针对的部分。”汉罗妮尔说。
“有理,不耻下问可是很重要的。”老人点头。
“那我们不如进去问问?”安塞尔马说。
“你现在急什么?”汉罗妮尔回头问。
“去吧去吧,我也得回去了。”老人笑着点了点头,向已经启动好了的汽车走去。
“走好!”汉罗妮尔与她道别,转头看安塞尔马,“能请你不要对我的行动指手画脚吗?拉克森女士?”
“那位老人明显腿部有伤,您不该让她站太久的。”安塞尔马说。
这句话出自安塞尔马之口便不是善意的提醒了,但汉罗妮尔此时选择接受建议,“是该这样的,走吧。”
二人进入大门,与Harborview那广阔的大厅相比,社区诊所一眼就能看完的挂号大厅不算宽敞,但因整洁的布置和恰到好处的家具安放而显得并不拥挤,而且比起消毒水的味道,更多草木的气息让这里氛围柔和许多。椅子上有人休息,接待处有两位护士在聊天。
“您好,警官?”一位护士看见了汉罗妮尔,明显有些疑惑和警惕,“有什么能帮助您的吗?这出什么事了?”
“无需紧张,并没有人报警。”汉罗妮尔笑着说,“我是路易莎-度内警官介绍来的,想找法蒂玛-哈迪德询问一些关于气味的信息,以得到帮助解决中央车站那块的气味问题。”
“原来是找哈迪德顾问的!”另一位护士回答道,“你们来得真巧,她现在正好在这呢。”
“哈迪德顾问平时不在这工作吗?我以为她也是这里的医生呢。”汉罗妮尔问道。
“顾问她身体不太好了。”那位护士犹豫了一会说,“她对药草和气味确实很有研究,而且相当乐于提供建议,对社区也很熟悉,但。”
“警官,您见到就知道了,我知道你们应该见过很多离奇的案件,所以请不要对顾问的身体异状感到介怀。”另一位护士接过话来,看着汉罗妮尔说,“她是什叶派□□教教徒,这一点也请您记住。”
“当然,我们为求助而来,肯定不希望这位顾问伤心的。”汉罗妮尔说。
“那就好。”护士点了点头,拿起内线电话说了几句后就放下了,“可以了,您沿着这条路走,电梯上二楼后饮水站前面一个办公室就是。”
“多谢!”汉罗妮尔道谢。
“感谢您的帮助。”安塞尔马也说。
电梯内,汉罗妮尔在思索要不要和安塞尔马强调态度问题。
“什叶派教徒大多有强烈的殉教精神,以及苦难崇拜行为。”安塞尔马开口说,“别担心,我不会对即将看到的任何东西表达意外态度的。”
“请不要表达任何态度,我们是来求建议的。”汉罗妮尔担忧地说。
门开了,草药的气息更茂盛了些,二人很快理解这些气味的来源自前方的办公室,它才是这的主角。
汉罗妮尔敲办公室的门三次,得到允许后推门入内。
迎接二人的是茂盛到浓烈的草药香,办公室不大,窗关着,百叶窗合拢,四墙面都装了及腰部高的不锈钢扶手,右侧有帘布隔起作病房。存放不知名草药的玻璃瓶在架子和桌上随处可见,与其一同频繁出现的是书籍,以及记事本。办公桌上没有电脑,取而代之的是一本厚厚的硬皮记事本和工具箱。
房间的主人是一位短灰白发的中年女性,身着多层无花纹布衣,神色平静,但汉罗妮尔迅速地注意到了那两位护士提醒她的原因。
法蒂玛的双腿从小腿膝盖往下裹满绷带,右脚绷带中更是明显夹着各种不知名草药和药物,那本洁白的绷带在异物的晕染下黑黄了起来,枯草伸出有如荆棘。
同时,或许是因为逐渐适应了屋内草药香,汉罗妮尔嗅到了一丝**的气息。
“坐吧。”法蒂玛的声音柔和沉静,“二位是路易莎介绍来的,她与我志同道合,我相信她的人品,不必感到拘束。”
“多谢。”汉罗妮尔坐了下来。
安塞尔马一时没说什么,没道谢就沉默地坐下了,这让汉罗妮尔感到有些奇怪。
“这位女士,您也受了伤。”法蒂玛看向安塞尔马的眼睛,“与我同样的创口,所以您感同身受地痛苦,对吗?”
安塞尔马盯着法蒂玛的右脚看,顿了顿,开口说,“您不考虑截肢?”
“抱歉!”汉罗妮尔率先道歉。
“警官,这位女士确实在为我考虑,您无需为她道歉,也无需为自己道歉。”法蒂玛摇了摇头,面色平静依旧,“凡人行走需节制,痛苦也是主的提醒,而且我依然可以朝拜,这就足够了。您的痛苦总会有被治愈的那一天的。”
她的声音如此平淡舒缓,与药草相佐如上好的熏香,汉罗妮尔松了口气,安塞尔马没再说话了。
“那么,我已知晓二位的来意,因腿脚不便我没有去过中央车站附近,但就描述而言,我确实有一些猜想。”法蒂玛低头翻动记事本,以一枚干页作为书签,她停下了,“往年中央车站那块区域就因设施老化与排泄物的原因受臭味的困扰,今年应该是额外强烈了些,毕竟往年可没有您这样的警官来找我。”
“是的,虽然我没有闻过以前那块的味道,但据我同事所言,今年比往年难闻十倍不止。”汉罗妮尔展示自己的防毒面罩,“如果不带着这玩意的话,在那站久了都头晕。”
“那不出意外就是有机物分解,排泄物,尿液,工业污染,发酵,再加上木头**的味道吧。”法蒂玛看着记事本说。
她的声音太平稳了,汉罗妮尔甚至觉得对方在报菜单。
“您这样一说其实味道来源都肉眼可见,不过这些的话往年应该也是如此,为何今年就突然爆发了呢?”汉罗妮尔疑惑地问。
“没错,这才是你们来找我的原因。”法蒂玛点了点头,翻页,“除开有人故意混合不明化学液体导致气味膨胀的可能性外,也可能是因为本被压制在地下的味道因某种原因上升了。”
“您是说,地下管道被破坏了?”汉罗妮尔说。
“没错。”法蒂玛点头,“实际上我们社区往年也有过类似的现象,为了各种原因,地下井盖打开时的味道甚至能让没准备的清洁工直接晕厥,我猜测是类似的原因。”
这个推论让原因从地面上转移到了地面下,但这个原因太普通了,谁都想得到。
“度内警官说她们准备往通风口装过滤器,您觉得这会有用吗?”汉罗妮尔问道。
“若不从源头治疗便不可能根治。”法蒂玛摇了摇头,“我不过是一个药草顾问,在城市卫生这方面没有话语权的。”
其实汉罗妮尔也觉得过滤器和活性炭这种需要定期检查更换的设备很难长期使用,就是不知道做出这个决定的人有没有考虑到这一点了。
“不,您为社区做了很多,只不过那里的人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处理问题而已。”汉罗妮尔说着叹了口气,笑着说,“谢谢您的建议!”
“这不算什么。”法蒂玛笑了。
“我们还有另一个气味想问。”汉罗妮尔说。
“您说吧。”法蒂玛说。
“那是一种很难被描述的味道,我们能将其描述为玫瑰,尸臭,以及油纸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和您解释,就是——”汉罗妮尔还在搜寻着可用的词汇,却发现,周围变得安静了起来。
不知何时起,呼吸声都变得格外轻缓,草木徒留香气,书本也是,纸笔油墨也是,木头家具也是,衣物布料也是,布帘也是,布帘后面的空间也是。
人也是,法蒂玛不知何时起变得安静,她一直很安静,说话时逻辑清晰无杂音,仅有浅浅的鼻音,但与现在不同,她如被剔除了什么一般坐在那里,看着汉罗妮尔。
“看来您想起了什么。”安塞尔马说。
法蒂玛眨眼,她的声音回来了,“二位为何要询问此物呢?中央车站那里并没有这样的味道吧。”
汉罗妮尔看向安塞尔马,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二人找到的线索告知这位与案件无关的药草顾问,但若不解释,法蒂玛或许会有所误解。
“度内警官没有告知您我们的第二个问题吗?”安塞尔马问道。
“孩子,路易莎没有告诉我任何问题。我刚刚通过电话得知你们的来意,三分钟后你们坐在了我的对面。”法蒂玛回答时声音很平静,“我并非在责怪你们,或者责怪路易莎,我只是需要知道一个原因。”
安塞尔马顿了顿,看向汉罗妮尔点了点头。
我为什么非要得到看她的眼色啊?汉罗妮尔心里有点不痛快,但也没说什么。
“是这样的,昨日我们在西边那处高架下方的流浪者营地带走了六具高度相似的尸体,她们的右臂全都发黄而且发脆,掌部焦炭化,而且蔓延到整个右半身。”汉罗妮尔以身作则演示尸体异常部位,“法医解刨后的结果非常奇怪,营地非常潮湿,但博士说原因是干性的,而且解刨时她闻到了这个味道。同时我们警局逮捕了一个嫌疑人,她也散发出了相似的味道。”
法蒂玛听后若有所思,她低头翻动书页,“我对解剖和现代医学没什么研究,但就草药学而言我确实能给出一些解释。”她说完侧过身从书架上抽出了另一本记事本,硬质纸皮与同类摩擦,木头尸体的纹理互相交错演奏长棉音节。
记事本被翻开,密密麻麻的黑色墨迹与空气接触,书页略微氧化。
“玫瑰是温和心神的气息,**代表代谢与不净,油纸象征包裹。”法蒂玛指着书页上的内容读着说,“相结合的话,可以说明某物正在处于死亡**的过程中,但被隔绝,腐坏的身体被保存或转化,灵魂却在被安抚。”
说完,她抬头看向了二人,“我认为你们所闻到的味道源于某种炼香封尸的祭祀技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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