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黎嘉年和其他人在场,他憋了半天,在妻子不断催促下微微低下了头。
“对唔住。”
很轻很缓。
细若蚊吟。
刘杰妻子不顾自己月份已大,走到林予星身边,小声哀求:“对不起啊,我老公不是有意的,你要多少钱,我赔给你?”
可林予星却不急着要钱,反问她:“你怎么会选这样的人?”
她怔愣半晌,望着林予星的脸说不出半句话。
最后,在黎嘉年的调解下,刘杰那方赔了三百块。
微信收款码暗淡那一瞬,林予星看到刘杰妻子的头像。
是她年轻时候的模样,骨体瘦削,蓝色裙子沉静温婉,站在阳光下笑得明媚。
放下手机再看她时,形容憔悴,因着生活困顿,身上衣服破了几个不明显的小洞,袖子线头脱落开缝。
林予星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沉默着看二人走远。
刘杰走在前面,走得极快。
他那已经快到生产日期的妻子在后面蹒跚跟着,手里提着东西紧随其后。
大妈大爷看着刘杰走远,这才七嘴八舌劝说林予星。
“下次遇到这种事别这么冲动,小女孩家家保护好自己。”
“小心点喔,那个人小心眼,你一个女孩子得罪了他,可能被报复。”
“劝你换个离他远的地方住,你是不是住304,我看他几天前在你那层楼晃。”
……
在一干嘈杂中,黎嘉年捕捉到重点。
他皱皱眉,盯着阿姨问:“他在哪晃?”
林予星听力敏锐,疑惑:“在我那晃?”
“系啊,我们老年人觉少。晚上睡不着就在楼下散步,看到他在这靓女门前贼仔一样,看到我上楼才回去。”
阿姨就住在林予星对面那栋楼,每天都有机会面对面。
林予星近视,看不清人,可别人看得见,如果留心,甚至能知道她每天上下班的时间。
她不常出门,很容易摸清行踪。
这不是好兆头。
黎嘉年回头看看她,轻声说:“去我那用碘酒擦一下。”
林予星这才觉出手肘处有点疼。
低头拧过胳膊看了看,才知道自己擦破皮。
人群渐散,闹声渐止。
今夜空气潮湿,隐隐有下雨的迹象。
墙上开关按下的瞬间,头顶灯条与射灯齐开,无主灯设计的屋子宽敞明亮,胡桃木家具配合新中式软装,简洁典雅。
空气中浮动着一丝好闻的木质香气,很淡很淡,淡到像一滴墨滴入水杯中,几乎觉察不出。
在下沉式玄关脱鞋踩上木纹瓷砖那刻,温润沁凉感透入纯棉白袜。
黎嘉年给她拿了双家居鞋,让她先进里面坐,他则是坐在玄关矮长椅上用湿纸巾替别西卜擦干净脚,顺带松开背心链。
暖调灯光下,林予星不自觉放轻脚步,环顾四周后在米白沙发上坐下。
这间屋子目测约有两百来平,坐北朝南。
厨房与客厅分开,通往卧室的长廊前挂着薄纱竹帘,看起来很雅致,阻断了客厅试图往里窥视的目光。
绿植分别分布在电视机侧边和阳台,是常见的龟背竹和大叶伞,颜色藏绿,连同花盆都别有设计感。
林予星看到地毯上散落着别西卜的玩具,是个蓝色的球球。
脚后跟不小心踢到沙发底下,发出清脆铃响。
“叮叮”两声,别西卜汪汪叫了声,摇着尾巴走过来。
“要喝点什么吗?”黎嘉年走进厨房,洗干净手打开冰箱,“橙汁、椰子汁、西梅汁、普洱茶,你能喝冰的吗?”
林予星摸着别西卜脑袋,忙道:“……不用麻烦了,白开水就好。”
他动作顿了顿,关上冰箱。
澄澈温水倒进透亮玻璃杯,倒至七分满,递到面前。
她却没有接过,抱着别西卜一顿狂撸,从它耳朵摸到下巴,把狗摸得翻肚皮这才笑着看向他。
黎嘉年已经从茶几下拿出医疗箱,从里拿出碘伏棉签。
“这么专业?”林予星微微歪头去看药箱上的字。
是附近一家医院的名字。
黎嘉年无语看她:“你不会以为我就等着到点收租吧?”
“难道不是?”林予星愈发困惑,看看药箱,再看看他,又问,“呃,你本职工作不会是医生吧?”
黎嘉年随意道:“是啊,别摸它了,过来消个毒。”
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林予星不太喜欢挖人**,于是就此打住,往前坐了坐,将手肘递给他。
当碘伏涂抹伤口上,她没什么反应,倒让夹着棉团的黎嘉年抬眼看了看,故意按重了些。
这下她总算微微张嘴发出“嘶——”的吸气声。
“我还以为你不疼呢。”黎嘉年又是气又是好笑,“我让我楼上尽快搬走,你到时候搬过来,底下有门禁,比你搬去其他地方要好。这几天你考不考虑来我这住?”
他说着,将那团深棕色棉团丢进垃圾桶,指了指被竹帘挡住视线的长廊,边把碘伏拧上盖边说:“我对面有房间,平时拿来当书房。你住那已经不安全了,刘杰爱面子,你大庭广众下惹了他,估计会变本加厉。”
“我考虑下。”林予星犹豫再三,又问,“这时候退租……算一个月房租吗?”
黎嘉年认真看了看她,叹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你现在是不是在西关附近上班?是的话,我建议你继续住在这。刘杰现在帮人运输粮油蔬果,迟早有一天你会被他发现。其他地方租房条件你也知道,不如在这,上下左右我都有熟人,你可以安心些。”
他还有些话没有说透,但以林予星的性格必然会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于是她沉默,在思考要不要答应黎嘉年的提议。
初中时她就几次三番遇到类似情形,不然不会养成现在一点就炸的性格。
山城恋.童癖多,初中开始稍微长得好看些的女孩九成会受到侵扰。
常年压抑的性.欲会让那些老淫棍或是隐晦或是诱哄朝身边人下手。
有的就会像刘杰这样,大半夜不睡去偷窥独居女性。
她曾不止一次被跟踪,对这样的男人久而久之从畏惧变成愤怒。
说害怕不算太害怕,但人在极度恐惧下会分化出两面,偏激的她也担心会不会打起来,一个失手把刘杰弄死,进而锒铛入狱。
加上她的行踪太好摸清,两点一线,朝十晚七。或许以后会加班,可对于有心人来说,越夜越好下手。
再说搬去其他地方……
其他地方,也就是城中村。
门禁形同虚设,总有人因为开电动车将大门用砖石抵住打开。
走廊上不知有没有运作的摄像头,长而深的道,铁灰色不锈钢门如同墓碑矗立在墙上,远远不如这安全。
“那麻烦你一段时间了……”林予星不大好意思,“我帮你遛狗,顺带打扫卫生。”
“不用,我这卫生有阿姨打扫。”黎嘉年见她欲言又止,又加了句,“做饭也不用,偶尔遛狗就行。”
林予星:“……”
他是不是在黎欣那听说了她不会做饭?所以特意加上这句?
“谢谢。”她真心实意道。
“嗯,谢我就行,不用想着黎欣,你的事我没怎么和她说。”黎嘉年说完,将无菌敷贴撕开,盖在她伤口上。
疼痛袭来的那瞬间,林予星觉察到不对的地方尽数被遮盖,就像那道血淋淋的伤口,混合着黄色碘伏隐于暗处。
行李折叠收拾好塞入行李箱。
择好的菜叶也尽数扔进菜篮。
擦干洗净残留的灰尘,将家具摆放复原。
根系留下的泥土分解,澄澈的水渐污浊。
铺好床单被子,不适应地躺在床上睁眼到天明。
良心不安下,七点就起床替人遛狗,再回来时黎嘉年还没醒,她就悄然离开。
从大平层到小小的出租屋,一个早上在替程芷琳打下手。
最后处理好玉米胡萝卜,洗干净排骨丢入电泥煲,拧动按钮等煲熟。
两人聊着最近各自情况,坐到塑料小凳子上开始分吃一份肠粉。
一年多没见,两人也没有生疏感。
平静又熟稔的重逢,互相喊了对方名字后就是一句。
“你怎么又瘦了?”
再然后就是到了佛城城中村的出租屋,准备午餐。
程芷琳想了想,问她:“黎欣不会还喜欢你吧?这么托她弟弟照顾你?”
“怎么可能,她都结婚了,来,给你看看我前女友的婚纱照。”
林予星说着,把手机递到程芷琳面前。
小小的手机屏幕上,亮起九宫格。
是在国外的背景,穿着白色婚纱的二人笑着面对镜头。
黎欣的面容比几年前见到时更加成熟,在她旁边的女孩是个混血面容,笑起来嘴角两侧有小小的梨涡,格外甜美。
一张又一张。
捧花、戒指、草地婚礼,隔着屏幕似乎都能闻到那股夏日灿烂的青草味。
程芷琳只扫了几眼就去偷摸看林予星脸色,她很平静地翻阅着,眼里带笑,没有出现过多其他神色,像是真的将这件事放下了。
这么多年了,也是该淡了,何况两人那时和平分手,还能指望掀起什么波澜?
程芷琳松口气,却被照片中另一道身影吸引,以至于让她一眼就认出:“这是不是黎欣弟弟?”
她长年累月劳作的手指点在屏幕上,正正好好是黎嘉年的位置。
“是啊,怎么,看到帅哥动心了?”林予星开着玩笑问,“给你介绍下?”
“不要,哈哈。我和江源谈的好好的,这个还是留给你吧。”程芷琳想起什么,拿起自己手机,“对了,还没跟你说,罗森把你俩的事发朋友圈了,我截了图,你要看看吗?”
她担心林予星反感,一直没发,现在二人见面程芷琳才问出这句。
互联网比她们小时候发达许多,无形中也阻断了面对面交流的机会。
程芷琳还是喜欢面对面说话,更能看清楚对方真正的想法。
林予星想了想,点头。
带着隐秘的八卦心理,她想看看罗森究竟是怎么骂她的,他人又是如何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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