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翳惊呼一声:“师叔——”
白光消散,紫渊身形急退,重重跌回地面,咳出大口鲜血。
冒险一剑,将他大半日在龙血珠的相助下聚拢的内力、体力同时抽至见底。
抬手拭去嘴角的血渍,他探手入怀,拿出一张已经碎裂的琥珀转运符,朝着唐翳微微抿嘴:“你送的转运符……运气,还不太坏……”他踉跄起身,扶起那边同样伤重的毕方,理了理她端丽无双的面容上吹乱的一缕鬓发,伸手,轻轻搂住她的肩头,“不要挡在我前面,这一次,我来护着你。”
毕方无言,浅金色的瞳中映出眼前之人的身影。眼前身前,仿佛都只得他一人。
紫渊回头,看了看四周重重的包围:“昀昔,你走!是我大意了,他们已经设下埋伏,很快就会赶来。”
唐翳摇头,从他手中抢过溟泠剑,扬手将御灵符焚化:“我以金雕送你们下山!”
金雕长嘶一声,张开羽翼。
紫渊皱眉:“你拦不住。”
唐翳按住胸前的九龙泣血符:“我可以!你说过,天若宫不会随便杀人,这些阵法都只针对妖物,你们走了,我才安全!”
紫渊回眸,看了眼怀中的毕方,又转头看着唐翳。
毕方柔声道:“我都随你。”
唐翳抬手,将他二人往金雕身上一推,长袖挥动。
金雕得令,平地飞起。
紫渊回手,将一块碧绿的翡翠掷入他怀中:“物归原主。这块藻玉交给你姐姐,算我答谢她龙血珠之事。”
地上一种不知名的藤蔓开出荼靡,极柔极韧的枝蔓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碎花,宛如铺开一张巨大的锦绣,朝着金雕笼罩过去。
金雕急速升空。
藤蔓紧随其上,忽然扯住了金雕一爪,将它用力往下拉扯。
唐翳催动溟泠剑气,想要砍断藤蔓。
四周的石敢当黑压压的围成一圈,迅速拔高,对着他们喷出道道怒焰。
紫渊伸臂,将毕方紧紧的护在怀中,风声猎猎,火光映得他的素衣如血般殷红。漫天火光中,毕方抬头与他对视,抿起嘴角,一笑倾城,融尽昆仑山千年不化的冬雪。
紫渊低头,与她前额相抵。
半空中,一道窈窕身影御风而来。
唐翳远远瞧见她身上的天若宫弟子服,心中一沉:这么快就追来了……
只见那人长袖轻扬,一剑割断了系在金雕爪上的藤蔓,随即扬手洒出漫天灵符。
这些灵符纷纷印在石敢当上。
石敢当身上裂出碧青色的光芒,轰然碎成粉末。
“快走——”一声娇叱,她扬手,数道玉符飞出,在紫渊与毕方二人身上同时加持了五六个结界,随即一个华丽的旋身,持剑砍断平地而起的数百根青竹。
“华清师姐?”唐翳仰头,认出她的碧枝剑。
华清身形回落,与唐翳并肩而立,不住催动咒术,砍碎身边的灵石草木。
金雕越飞越远,脱离了山上咒术的攻击范围。
四周的草木感应不到妖气,纷纷退去。
华清仰头,极目看着渐飞渐远的金雕。
不知从什时候起,她心里就存了这么一个人。
他温和俊雅,身上带着如水般的平和淡定。
她时常在书里读到上善若水。
他就是她的水。
她悟道,悟的全是他的道。
她一遍一遍将碧枝剑精炼,看着它以木化灵,蜿蜒集结。她想,他也像她心中的碧枝剑,在她心底疯狂蔓延,爬满了地方,不容一丝缝隙。
抬手,最后一剑撑出绿光万丈,笔直为他指引前路。
此后红尘三万里,理应永不再相见。
以剑为祭,望你携手挚爱,天涯海角,自在从容……
华清目送他的远去,深深一拜,便是那无情的岁月,强将遗忘的过去。
将心中这抹暗生的情愫压下,明知错付,就注定要一生暗藏。
四面八方火把云集,在黑暗中,迅速游走连贯成一条火龙,浩浩荡荡,奔袭而来。
华清脸色凝重,回过头去:“他们来了。快走——”
唐翳摇头,他身上脸上全是被石灵、草木割伤的细碎伤口:“两个人一起走,谁也走不掉。我不走了。师姐,你是修仙的人,比我有天赋得多,你现在御剑离去来得及——”他说完,转身朝着火光最耀眼之处冲去。
华清来不及阻拦。
唐翳冲入火把中心。
四周人影幢幢,很快将他围住。
唐翳垂剑,默然看着那些举着火把的天若宫弟子。
直到看见华清已悄然站到了人群最外层,才轻出口气,对着她微微点头。
“唐翳?”人群当中有一高瘦的弟子皱了皱眉,出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翳认得那人便是当日闯入他房中的华胤,当即淡淡的,不愿搭理。
华胤怒道:“我在问你话!”
唐翳反问:“那师兄为何又在这里?天若宫有规定晚上不能出来散步?”
华胤冷笑:“你手上拿着剑,这是在散步?!”
唐翳既已豁出一切,不作留在天若宫的打算,索性冷下态度:“天若宫有规定,不可以带剑出来散步?”
华胤瞪眼:“你——”
旁边,华裕一个手势制止了他的声音:“天若宫的警钟是只有感应到妖物冲撞结界时才会响起的,你不先查看结界布防,在这里啰嗦做什么?!”
华胤被他这一番话堵了嘴,心中尚不服气:“可是他形迹可疑……”
华裕冷道:“他人已在这里,你还怕他跑了?”转头朝着其他人发号施令,“所有人听令,留下两人看守此人,其余人分三个纵队,去查看四周封印,有情况来报。一旦发现妖物行踪,马上发送信号!”
众人听令而去。
华胤与华裕同辈,看他一直指挥众人行动,心中颇有不服,奈何他确实无甚应变的急智,也只能听令忍气随着一个分队前去查看封印。
留下两名弟子各自拔剑,守在唐翳左右。
很快,第一个纵队的人传出讯号,有人来报:“镜池附近结界被破,附近有妖气。”
华裕皱了皱眉,大步往镜池的方向走去。
只见镜池附近一片狼藉,无数灵木、石敢当东歪西倒丢在路边。
镜池上方的封印太古符文已经碎了大半,裂口处不时散出星星点点的流火,余下小半符文的残光在空中一闪一闪,发着晦暗的光。
华裕俯身,拈起一小撮焦土,在指上轻轻一抹。
焦土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华裕蹙紧了眉心:“好重的妖气!”
他认真审视了破损的符文,又捡起块破损的石敢当碎片对着月华细看了有会,转头对唐翳说道:“我若没看错,你刚才就是从镜池的方向来的。”
唐翳不说话。
华裕随手抛开手上碎石:“这里的阵法,是被人以道术破解的,你如何解释?”
唐翳静了片刻:“如你所见。”
华裕踱着步子,双手背负在身上:“这么说,你承认了这一切都是你所为?”
唐翳深吸口气:“是。”
华胤听说这话,抢先喝道:“唐翳,你好大的胆子,敢破坏掌教真人的封印?”
华裕倒并不动怒,只抬眼看了下华胤:“你居然信他的话?”嘴角挑出个轻蔑的笑,“这些封印,既然是掌教真人设下的,纵是你我都未必打得开,你觉得他做得到?”他抬手,点了点华胤的胸口,“看事情的时候,拜托你用心想想。”
华胤咬牙,为之语塞。
华裕上下打量着唐翳:“你身上的这些伤口,倒像是被阵法所伤。不过,你不可能没有同谋,说吧,他是谁?”
华胤急于扳回一局,忙问道:“紫渊那恶贼在哪里?”
唐翳皱眉,曾见在他紫渊面前毕恭毕敬喊师叔的模样,如今看着只觉齿冷:这人风帆转得倒快。
淡淡道:“他既然已不是天若宫弟子,自然会走。”
华胤马上道:“你胡说,山门一直有人守着,他若出去了,自然会有人来报。”
唐翳反问:“所以呢,他走与不走,与我又有什么相关?”
华胤冷笑:“自然是你和他联手,破了掌门的封印。他本就和妖邪勾结,自然想着与天若宫作对。他又一直教你习剑,说不定你们本就是一伙的!”
唐翳神情不变,淡道:“师兄这般浮想联翩,难道不知,紫渊师叔被逐出天若宫之时,已身受天刑?受过天刑之人,能活下去已是奇迹,如何与唐翳联手打破封印?”
华胤一怔,这一层倒是他未曾考虑到的。
华裕眼睛里闪着光芒,显然是非常乐意见到华胤被唐翳反驳,无法答话的狼狈模样。隔了有会,才道:“所以,你究竟是与何人联手?为何要去摧毁封印?”
唐翳目光落入如今看起来黑沉沉一片的镜池:“没有谁,就我一个人。我不过是看到只兔子在这里经过,被结界困住了,于心不忍,所以出手破了封印。”
华胤怒道:“你放屁!这些结界与封印只对妖物有感!”
唐翳目光从容,与他对视:“我看到的只是兔子,至于它是不是妖,唐翳修为不够,看不出来。”
华裕淡淡道:“然则你并没有打破封印的能力。”
唐翳道:“师兄只认为我不可以,那么敢问诸位可曾见这附近还有别人?”
华裕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很好,果真这样,我便要将你移送到掌教真人那里了。”
唐翳轻出口气,不再说话。
华胤仍不死心喊道:“唐翳,你别以为到了掌教真人那里就可以开脱!你纵然不是入门弟子,也一样要受重罚!”
唐翳沉默,仍由他怎么怒骂,均是神色淡然,不再出一字。
华裕等了有会:“我很欣赏你。”他压低嗓门,“但愿你在掌教真人面前,仍保持这份硬气。”神色一冷,朝着众人道,“带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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