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之人,体内阳火炽盛,随着修行加深,可渐渐化为斩妖驱邪的利器。似唐翳、顾芫沅这样,大抵只能在催动掌心火焰燃化符纸。要如绝尘子这般,直接化出体内三昧真火持续照明,便需消耗大量真气。
绝尘子真气充盈,双目长期历练,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此举完全是在照顾对方的感受。
顾芫沅眼前骤见光明,却吃了一惊,猛地抬手,想要将他掌心烈焰打熄。
绝尘子手掌往侧边一拢:“你干嘛?”
“你难道不知道,在黑暗中骤然点火,很容易成为妖物攻击的目标吗?”
绝尘子无语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知道,修道之人,嗅觉、听觉比之视觉更为重要?倘若周围有妖,岂容得你在此地大喊大叫。”
顾芫沅被他这话堵了一下,垂首轻声道:“哦……知道了。”她虽有点小女儿气,对自己做错的事,却从不避讳。
绝尘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你这性子倒也讨喜,给我徒儿当个小媳妇还不错。”
“你徒儿是谁?”顾芫沅顺口问道,马上意识到不对,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嚷嚷道,“谁要当你……谁要当那个!”
“我徒儿就是你现在准备去救的小娃儿。”绝尘子随口应声,他心里记挂着沈缨,很快就没了玩笑的心情,“走吧,别一会去晚了,你就连寡妇也当不成了。”
“你!哼!”顾芫沅跺了跺脚,动作却没有停,飞快的跟进去,“你跟那位女道长前辈是仙侣吗?”
绝尘子脚步微微一顿:“你觉得像?”
顾芫沅撇嘴:“你们形影不离,她不见了,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而且,她的徒儿也是你的徒儿,这么看来还不是仙侣么?”
绝尘子并不反驳,本来烦躁的心情却因她这句话舒坦了不少:“走吧。”
黑洞里头道路弯弯曲曲,不知几何,更有许多纵横交错的甬道,辨不出通向何处。
顾芫沅打定主意要进去救人,便深吸口气,收了脸上的怯色:“怎么走?”
地底下空气极其稀薄,要是胡乱走来走去,不仅耗费人的体力,更可怕的是,不知道前头等着的会是什么。
绝尘子脚步停下,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虫洞?看来它在外面已经有新巢了。”他掏出块特意在祭塔里捡来的石头,念了个咒决,随手往地上一扔。
石头骨碌碌的滚动,循着妖气,开始自行带路。
“走——”
巨蝎破土而出的瞬间,沈缨本想一剑将它自上而下劈成两半。
她以破甲符擦过剑身,凌厉的剑气已经聚起,蓦然看到巨蝎的铠甲上爬行出几只行军蚁。
手上的动作凝住。
适才已有大量蝼蚁重新回到宿主身上。杀伤宿主,这些蝼蚁就免不得旧事重演,逃窜出来。
巧逢此时,巨蝎挥动铁钳,张牙舞爪向她发起进攻。
它两个硕大的铁钳同时朝着沈缨的方向合击过来。
沈缨纵身跃起,避开一击。
巨蝎的铁钳互撞到一处,发出个尖锐的金属碰撞声,身形朝上一蹿,张开张狭长的嘴,两只尖利惨白的毒牙弹出来,勾出抹逼人的寒光,向沈缨咬去。
沈缨脚下一蹬,索性运起护体真气,迎着巨蝎笔直冲进它嘴里,顺食道直入。
她伸指在眼前一抹,双目漾起抹浅蓝色的柔波,将黑暗中的事物看得一清二楚。
这蝎子已经被寄生得很厉害,就连内脏都被行军蚁蛀出一个个虫洞。
寄生体与宿主是共生的关系,他们一般不会轻易杀死宿主,纵然将宿主体内侵蚀得千疮百孔,也很有分寸的把握了度,既满足了自己,也维持了它的生命。
宿主为他们提供赖以生存的空间和养分,寄生体则协助宿主狩猎获得食物。
就是这么一种相互利用,疯狂索取的关系,让他们共同存在于世上。一定程度上,它们和人,极其相似。
沈缨捏了个离火诀,正想要从内而外,将这只巨蝎连同它体内的寄生体彻底烧成灰烬。
巨蝎身体忽然猛地一震,开始快速的活动起来。
它要逃?
沈缨细眉轻挑,并不意外。
她知道,她深入虫腹之后,绝尘子必会在外围全力施救。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巨蝎流连在楼兰城外已有多时,少了楼兰祭司禁咒的约束,它会不会有了新的巢穴且在外繁衍?
人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会往家里跑,妖兽也不例外。
所以,它现在逃遁的方向,理当就是它在楼兰城外的新巢。
这个念头出来,沈缨解开手上的印结,开始耐心等候。她要等它彻底归巢之时,一次性将它们全部收伏。
唐翳迷迷糊糊,趴在片温热潮湿的地面上。
四周漆黑不见五指。
触手所及均是黏糊糊硬邦邦的一片,腥臭之气阵阵袭来,熏得人头昏脑涨。
“唔……”他用手肘支撑起身体,刚想要站起来,才发现这里异常的矮,偶尔有几丝风随着眼前缝隙的一开一合漏进来。
唐翳用力摇了摇头,依稀可以看到左右不远处的两侧,各有一个钩状,宛若石桩的事物。
依着轮廓,那事物看起来异常锋利。
四周不时来回震动,晃得他有些头晕。
我还活着?唐翳迷迷糊糊的想着,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在他记忆终止的那一刻,他应该是被一只巨蝎吞吃了。
那么现在……我是在巨蝎的肚子里,还是已经死了?唐翳下意识抬手扶住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死人,是不会感觉到痛的。
他活动了下手脚,只觉得胸腹间酸痛难受。
痛就证明还活着!他心中闪过丝喜悦,然后整理起混沌的思路:这个地方,潮湿狭窄且闷热,也没有勾魂的牛头马面,多半是在那巨蝎的肚子里。
然后,他又想起了沈缨。
师父……
这里腥臭浑浊的空气令他连发声都觉困难。他双手紧紧的握着拳,想到沈缨竟被如此丑陋的虫妖吞吃下肚,胸腔顿时空了,头脑昏黑一片。
他用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努力把心绪放平些:我都尚且活着……师父说不定……
这个模糊的念头刚跳出来,便如一剂猛药。他振奋精神,利索的爬起来:我应该去找师父,跟她会合的!
他拿袖子擦了把眼泪,开始往前爬走。忽觉得双目刺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刺入眸中,火辣辣的烧起来。
“啊……”他双手握拳抵着眉心,随即意识到,这片触手湿漉漉的液体,说不定有毒。
黑暗中又是一晃。
唐翳身形不稳,往侧边滚出几米,脚下突然踏空了,滑入条狭长的甬道。
触目所及均是漆黑一片,他胡乱的伸手想要抓住一点东西稳住身形。
无奈四壁尽皆稠糊滑腻的黏液,根本没有让人抓手稳住的地方。
唐翳身不由己,最后摔在一小滩粘液当中,挣扎爬起。
四周的温度比之刚才仿佛高出许多,酸腐刺鼻的气息愈发浓重,闷得简直透不过气来。
唐翳强忍住一阵接一阵涌上心头的反胃,蹒跚的摸索着往前走:师父素来喜洁,要是困在这样的地方,还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他一面走,一面想:师父一定在某个地方等我,我要尽快找到她。
这个念头作为支柱盘踞在脑海里,他强打精神不敢再晕过去,脚步也变得坚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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