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尘子将出发的时辰选在大清早。
他不骑马，也没雇车，身上更没带任何行李，只一路拉着唐翳往郊外走去。
他出发前从未跟唐翳透露过要去哪里，唐翳看他一直无甚准备，只当要去的地方并不远，便也没怎么收拾，只背了个小包袱就出来了。
绝尘子将他带出郊外后，取出个装朱砂的小盒子，食指蘸了点朱砂，在空中虚画出个符文，一指点入他的眉心处。
唐翳：“？？？”
就少年人而言，他的皮肤过于青白，少了些血色，眉间一点朱砂痕就显得异常扎眼。
殷红的朱砂沁入皮肤，很快晕开，再消失不见。
绝尘子得意大笑道：“路上怕你走丢了，我赔不起，先给你下个咒。像烙马一般先给你烙个印子，以后只要我高兴就可以马上念咒让你过来，这样你就再不能粘着你师父了。”
唐翳嘴角抽动几下，几次欲言又止，回头望向不远处乌兰县竖着的界碑：“我想回去了……”
绝尘子看他那一脸受气的模样，心情大为愉悦：“回不去啦。” 他讳莫如深的眯起眼，“你已经上了贼船，还能跑得掉吗？”
唐翳拿手背去揩额头。
绝尘子满脸幸灾乐祸：“抹不掉的。你看年画那些白白胖胖的童子，眉间点了点朱砂，多喜庆。” 摸着下巴，故作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若是女孩子，眉间一点朱砂，看着才是十分讨喜。”捏了捏他的鬓间的一缕发，“要么这样，为了方便出行，我给你改装一下，挽了双髻换女装好了。”
唐翳马上摇头：“不要！”
绝尘子自袖中取出四个甲马，在自己腿上绑了两个，又在唐翳腿上绑了两个：“你师伯我道号叫绝尘子，之所以起这个号，头一个就是因为跑得快。”他让唐翳靠近来些，一手扯住了他的腰带，“这个神行之术，是我生平绝学，可坐地日行八万里。待会我施法，让这些甲马带着我们跑，你是头次跟我出来，要跟得紧些，可别跟丢了。”
唐翳点了点头：“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绝尘子直接念了一段咒，身形便如凭虚御风般飞掠而起。
凉风扑面，身旁树木迅速倒退，四周景物霎时间只余下一闪而过的光影。
一路行至天黑，也不知奔走了多少路程，最后停在一处临海的城市。
绝尘子松开了手。
唐翳只觉双腿酸软难耐，身子摇晃了两下，登时坐倒在地。
坐得片刻，又觉两只脚板宛如无数针扎般疼痛起来，又麻又胀。唐翳咬牙褪去鞋袜，见双脚有如萝卜般红肿，不由惊呼出声：“师伯，我的脚肿起来了。”
绝尘子低头瞟了眼，满不在乎道：“肿就肿了。一点小事，大呼小叫做什么。我头次用这神行术的时候，肿得比你厉害多了。男孩子，受点伤又什么要紧的。”
唐翳不敢多话，穿上鞋袜咬牙强撑着站起来：“那我们接下来去哪？”
绝尘子朝着远处码头的方向看了眼：“此处名为东莱，与渤海毗邻。我们今晚且这里歇息，明日再出海。”
唐翳诧异道：“我们……要出海？”
绝尘子“嗯”一声，拿出揭下的悬赏令给他看。
此时天已擦黑，那张悬赏令又有了些年头，上面字迹不仅模糊，还有好几处破损。
唐翳揉着眼睛，看了许久，仍辨不清字迹。
绝尘子只得收了悬赏令，说道：“渤海一带有不少海岛，上面常年居住着些渔民和采珠女，靠贩鱼与采珠为生。前一阵不知为何，海域上时起烟雾，渔船迷航不返。”
唐翳奇道：“海上天气变幻莫测，有雾不是正常么？”
“有渔民曾在海上看见过满身黑气的鱼袭击渔船，据目击者所言，袭击渔船的鱼，鱼尾异常巨大，上半身却是人。”
唐翳诧异道：“鲛人？”
绝尘子不答，只道：“渤海之南，有一神木，百仞无枝，其实如麻，其叶如芒，名曰建木。建木西有一族，称为氐人族，族人多是人面鱼身。这些人，便是你口中的鲛人。”
唐翳道：“我在天若宫的典籍中看到过关于鲛人的记载。相传它们容颜秀美，织水成绡，落泪成珠，不善言辞，歌声却极其婉转动听的。应该是很和善的一族？”
绝尘子冷笑两声：“我可从未觉得它们是和善。”侧头看了唐翳一眼，“你可知我为何要接这张悬赏令？”
唐翳摇头：师伯上次进沙漠，连师父给的赏银都不曾要，多半不是为了银子。
绝尘子淡道：“这张悬赏令上虽无赏银，却有一物，名唤鲛人之泪。”他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个温柔的笑意，“再过不久，就是你师父的生辰了……”
唐翳惊道：“师父的生辰？”
绝尘子扫了他一眼：“你跟了你师父多久了？不会连再过两个月零十六天就是你师父的生辰都不知道吧？”
“我……”唐翳愕然半晌，“师父从未在我面前提起过她的生辰，我也从未想过……”
绝尘子接口道：“从未想过什么？从未想过她会有生辰？”
“她不提，你为人弟子的，难道不会去问？！”绝尘子瞪眼瞧了他半晌，忽又高兴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她不曾在你面前提到她的生辰？可我却知道，可见她心里还是更待见我一点。”
他笑声就像一柄锥子。
唐翳心头莫名一揪：师父对我的生辰一清二楚，我怎的竟从未想过要问师父的生辰？
绝尘子满脸自豪，拍了拍胸口：“我每年都会搜罗各种宝贝，为的就是给你师父送份最体面的生辰贺礼，今年自然也不会例外。”
他目光仿佛溶进了一片幽深的海域，静了半晌，脸上露出个古怪的笑意：“氐人族世代居于水下，不与人来往，寿命虽与人无异，容颜自成年后却终年不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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