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意十岁母亲去世，便开始一个人生活，经济拮据，没有课外活动，没有课外书，没有电视没有手机，根本没有途径接触这些新鲜的事情。除了上学，便是在烂尾楼里，将课本反复的看，所以成绩一直都很好，排得上班级前十。放假了有时会去于宝林的修鞋摊帮忙，可于宝林却不让商意常去，他说拿书本的手不能碰那些臭鞋子。十二岁时，意外交到了一个好朋友苏珍珍。珍珍家有个小店铺，卖烤鸭，珍珍有时会将客人不要的鸭屁股藏起来，偷偷带给商意，那真是自妈妈去世后，商意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比学校的肉包子还要好吃。珍珍读完小学就不念了，她后妈说会算数就行，反正以后要卖鸭子，不算错账就够了。珍珍不上学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店里帮忙，送货的时候有机会就偷跑来找商意，要是有什么新鲜事，也都是珍珍教的。像那句春梦，就是珍珍教的，当时商意怎么都不能懂，为什么梦见个男生就叫春梦，珍珍急了，说“哎呀反正，你做梦梦见个男的，他没有像老街那些人一样骂你赶你走，可能还给你好吃的，跟你说话很温柔很小声，这就是春梦！”商意记住了。
严参说的这些平行时空，珍珍没有提过，商意自是第一次听到，尽管严参已经解释的非常接地气，二人仍然讨论了快一个小时，算是把这个概念给说通了，商意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所以你做的梦，跟我做的梦，连在一起？”
“准确点形容应该是，你做的梦和我做的梦是同一个梦，我们一起做了这个梦”。
“那你说，你跟李娜抢我的书包，最后她没拿走，所以没有交上作业，反而我交上了，这样就修改了历史？”
“有可能吧，初步猜测，有待确定”。
“你醒来后，你时空的李娜也变成了没交作业，所以我们两个做的共同梦里面，发生的事，会在两个时空都变成现实？”
“目前看来是的”。
“那为什么我的时空和你的时空都有谢顶和李娜，但是你那里没有我，我这里没有你呢？”
“虽然是平行的关系，但也不是所有的事都一模一样啊。比如同一个人处理同一件事，在不同时空可能会有一些不同选择，就会造成事情走向不同的未来”。
商意听不懂他的饶舌，一时消化不了，“梦里发生的事情会变成现实……”商意喃喃自语，想到刚刚说话肯定惹了谢顶不痛快，如果变成现实，明天谢顶岂不是会扒了自己的皮。一想起谢顶怒目圆瞪的样子，商意又蔫了，完全没有了刚才的精神头。严参看着这小丫头，怎么又缩起脖子低下头了，跟个王八似的。
“你说会不会是一场梦啊，我们现在聊天，一切的事情，都是自己脑子里想象出来的，有一天醒了，发现什么都没变过”，商意低着头，说话声音恢复到了从前的音量，又软又无力。
“也不是没有可能啊，所以我们要多见几次，试试真假”，严参毕竟小说阅读量大，脑子转的快。
“怎么见啊”，商意怯怯的抬起头，瞄了一眼严参，又赶紧低下头去。
“你是不是有精神分裂啊，刚才胆子比天大，谢顶都不怕，鬼都不怕，跟我说话的时候，嗓门比我还大，怎么现在又变成一副脆弱小白花的样子了？”
“刚才我以为是做梦！是假的！可现在知道了梦里的事会变成现实，我……”商意说着叹了口气，“你就说怎么见吧”。
“从已知的条件来看，你几次做梦都是在睡前想着什么事，梦中就回到那件事，我们约个明天的时间和地点，睡觉的时候就想着这个时间做的事”。
“这怎么约啊，同一个时间我们也不一定在同一个地方，就算梦到了也不一定会见到呀”。
“那还不简单，明天中午12点，你就在座位上吃包子”。
商意没作声，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生活费，小声开口，“我也没有钱天天吃包子呀”。
严参没想到，2018年了，还有人2块钱一个的包子都吃不起，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姑娘。昨天在教室里吃包子见面时，就已经注意到了，高中女生谁不爱打扮，个个都是暗戳戳的戴个耳钉啦，别个小发卡啦，戴个项链手链什么的，不是换新裤子就是换新鞋，这个小姑娘什么饰品都没有，绑头发的是一根红绳子，全身穿着校服，裤子上还有个脚印，脚上一双旧球鞋，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人道主义怜悯。从书包里掏出五块钱，想了想又找了根铅笔在上面画了只小乌龟，塞到商意手里，“喏，我请你”。
商意推脱着不收，严参硬塞到她手里，说，“你拿着，这是测试，看梦境是不是真的会变成现实，要是你醒了真的有这五块钱，就用它买包子”。
商意想了想，点头收下，“那好吧”，展开钱看到上面画的小乌龟，问，“那这是什么呀” 。
“那个呀”，严参笑了，其实很想说因为你缩头缩脑的样子很像一只王八，说出口的却是，“做个记号呗，怕你明天醒了不知道是哥给你的钱”。
“哦”，商意低下头，撇着嘴，用手恨恨地搓那个乌龟。
“好了小妹妹，那么，就期待明晚见面吧”，严参把书包往肩上一甩，潇洒的告别。
商意郑重地点头，“嗯！”
于是过了十分钟，二人仍然尴尬地坐在这里。严参懊恼的搓着头皮，心想，告别语都说完了，却不知道怎么走，是在梦里回家？还是应该等着梦醒？
正想着呢，听到一声大喊，“小心呀！”，就看到一颗球，直冲商意的头飞来。哪知商意听到小心二字时，已经条件反射跳起来跑开了，十分灵活，那颗球就这样被商意躲掉，结结实实砸在了严参的鼻子上，砸的满脸是血。严参躺在台阶上，被砸的翻了白眼，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声音，模模糊糊看到商意的脸出现在头顶，嘴里说着什么听不清楚，不停的摇晃自己。严参被推的晃晃悠悠，视线也不清晰，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血，这才看清楚商意，小圆脸，小鹿眼，眼眸清澈。
“不算丑，以后别总低着头”，严参嘴里模模糊糊的说着。
商意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摇晃着严参，耳朵凑过去听，“你说什么？”
踢球的男生们跑了过来，焦急地道着歉，一个高个子怼了怼旁边壮一点儿的男同学，“大原儿，你是不是砸死人啦？”
严参晃晃悠悠地笑起来，生活终于有点趣儿了，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二人已经醒来。
严参摸了一把鼻子，痛的发酸，边痛边笑。
高商意摊开手掌，空的，心里生出一丝失落，又摸黑掏了掏校服裤子口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钱，咬牙一狠心，打开了灯，看到上面用铅笔清清楚楚画着一只小乌龟的五块钱，赶紧把灯关上，黑暗中攥着五块钱，心跳加速，久久不能平静，却也是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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