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躺在沙发上,冲李清沂眨了眨眼,"我姐人很好吧?她听说你的事后,一直想见见你。"
"我的...事?"
"就是你妈很严格那些..."秦玉意识到说漏嘴,赶紧补充,"我没说太多,就是...你懂的。"
李清沂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秦清词端着茶盘回来,递给李清沂一杯冒着热气的花茶。"听秦玉说你喜欢顾城的诗?"她温和地问。
李清沂惊讶地抬头,没想到秦玉连这个都告诉了姐姐。"嗯...很喜欢。"
"我之前写过一篇关于顾城的论文。"秦清词在他对面坐下,"他的诗有种纯粹的美,像是孩子的眼睛看到的世界。"
就这样,他们聊起了诗歌,聊起了文学。秦清词说话不紧不慢,声音如清泉般悦耳。不知不觉间,李清沂放松下来,甚至偶尔会微笑。这种轻松的氛围是他在家里从未体验过的。
"清沂,"秦清词突然正色道,"秦玉告诉我你经常被那些人欺负。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李清沂紧锁的心门。在秦清词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下,他第一次完整地讲述了王强等人的霸凌,讲述了那个导致姐姐离世的雨夜,甚至讲述了母亲近乎窒息的控制。
讲述过程中,秦清词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递上一张纸巾。当他说完时,天已经黑了,茶也凉了。
"清沂,"秦清词轻声说,"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任何人的行为负责,尤其是你父亲的正直和你母亲的恐惧。"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李清沂黑暗的内心。不是他的错。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
"时间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家了。"秦清词看了看钟,"你妈妈会担心的。"
李清沂这才惊觉自己说了太多,呆了太久。他慌忙站起来,"不...不用送,我自己回去。"
"至少让我给你打包些点心。"秦清词坚持道,很快从厨房拿出一个食盒,"自己做的桂花糕,不是很甜。"
在门口,秦清词轻轻拥抱了李清沂一下,像姐姐对弟弟那样自然。"随时欢迎你来,清沂。"她柔声说,"记住,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人关心你。"
回家的路上,李清沂的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温暖。秦清词的理解和接纳,填补了他生命中缺失的那部分——一个像姐姐般的存在,不会评判他,不会控制他,只是单纯地关心他。
周雯不在家,桌上留了张纸条说去亲戚家了,晚上不回来。李清沂瘫坐在自己床上,精疲力竭。传呼机突然震动起来,他掏出来看:
「伤口不疼了。我姐说你走的时候脸色很差,担心你。回个信号让我知道你还活着。——秦玉」
尽管心情沉重,李清沂还是忍不住微笑。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回复了一个简单的「1」——这是他们约定的安全信号,表示"我没事"。
那晚,李清沂辗转难眠。凌晨两点,他爬起来,从抽屉深处找出那本黑色笔记本,开始写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亲爱的秦玉:
今天看到你为我受伤,我的心像被撕裂了一样。你总是这样,不顾一切地保护我,而我却只能带给你麻烦。
你姐姐是个很好的人,她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姐姐...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在你们家,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那种不需要提心吊胆的轻松。
但正因为如此,我更不能连累你们。我妈已经威胁要找你父母的麻烦,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会假装一切都按照她的意愿进行。
请理解这不是疏远,而是另一种形式的保护。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你永远的朋友,
清沂」
写完后,李清沂把信折成小小的方块,藏在那本《顾城诗选》的夹页里。这本书是李雨晴老师借给他的,母亲不会翻看。
第二天早晨,门铃响了。李清沂打开门,看到周雯站在门外,脸色异常阴沉。更让他心惊的是,母亲身后站着一位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公文包。
"清沂,这是陈医生。"周雯的声音冷冰冰的,"他来给你做个...评估。"
陈医生和蔼地笑了笑,但那笑容不达眼底。"你好,清沂。你妈妈很关心你的心理健康。"
李清沂后退一步,心脏狂跳。母亲发现了什么?传呼机?那封信?还是...
"我不需要医生。"他小声说,声音发抖。
"由不得你!"周雯突然提高音量,"进去坐下!陈医生大老远跑来,别不识好歹!"
接下来的两小时是李清沂人生中最屈辱的经历之一。陈医生问了他无数私密问题——他的情绪状态,他的自伤行为,他和秦玉的关系...
"你和秦玉是什么关系?"陈医生直白地问。
"朋友...只是朋友。"李清沂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妈妈说看到你写给他的诗,内容很'不恰当'。"陈医生推了推眼镜,"你能解释一下吗?"
"那只是...普通的友情诗..."李清沂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边缘。
评估结束后,陈医生和周雯在客厅低声交谈了很久。李清沂被命令待在房间里,但他把耳朵贴在门上,隐约听到了片段:
"...过度依赖..."
"...社交障碍..."
"...需要建立健康的人际关系..."
"...心理咨询..."
这些专业术语被周雯扭曲理解,变成了她控制儿子的新工具。陈医生离开后,周雯走进房间,脸上带着奇怪的平静。
"陈医生说你需要调整社交圈。"她说,"从下周开始,每周三下午你去他诊所接受咨询。他会帮你建立更'健康'的友谊关系。"
"妈..."李清沂的声音哽咽了,"我和秦玉的友谊很正常..."
"正常?"周雯冷笑一声,"为了个男生神魂颠倒,整天自残...这还叫正常?"
"我没有神魂颠倒!我们只是..."
"够了!"周雯厉声打断,"我已经决定了。现在收拾一下,我们去医院开点药。"
"药?什么药?"
"抗抑郁药。"周雯的眼中闪过一丝李清沂读不懂的情绪,"陈医生说你需要药物辅助。"
医院里,医生给他开了几种药:抗抑郁的,镇静的。周雯满意地收好处方单,带他去药房取药。
回家的路上,周雯的情绪明显好转,甚至哼起了歌。而李清沂看着袋子里那些药瓶,感觉自己在一步步走向一个设计好的牢笼。
当晚,他最后一次查看了传呼机。秦玉发来好几条信息,询问他为什么没来上学,是不是生病了。最后一条写着:「不管发生什么,记住我在这里。永远。」
李清沂的手指悬在按键上方,颤抖着。他多想回复,多想告诉秦玉一切,多想...但他不能。深吸一口气,他关掉了传呼机,取出电池,将它和那封未寄出的信一起藏进了《顾城诗选》的夹页里。
明天,他将开始扮演母亲想要的"正常"儿子。而真正的李清沂,连同他与秦玉珍贵的友谊,将被暂时锁在内心最深处,等待有一天能够重见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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