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辞和广庭快步出了院门,朝着悬置泉的方向走去。
走到悬置泉,只见这泉水从山中冲泻而出,呈倒悬之态势,挂于山中。
陆清辞走向泉水位置,她用手接住一捧泉水,送至嘴边一饮而尽。
“这泉水倒置而下,很有特点,并且泉水甘凉。广庭,你也来试试看。”陆清辞道。
代广庭走了过去,也在掌心中接了泉水,慢慢喝了起来。
这炎热的酷暑之地,尽然有这样难得的清凉泉水。也是一件颇为奇妙的事情。
两人饮罢,便在泉边找了干净的空地,坐了下来。
“广庭,我小时候经常到这泉边来,很多时候都和师兄和师父待在一起。他们都待我很好,我跟着他们学了武艺,但越来越长大,越来越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陆清辞向代广庭袒露着心事。
“你那延庆师兄,好像对你很喜爱。”广庭道。
“师兄他对我一直很好,我一直把他当亲哥哥。”清辞道。
“你喜欢他吗?”广庭问的很直接。
陆清辞大致明白了广庭的意思,她想广庭指的是爱人的喜欢吧。
“我只把他当亲哥哥。”清辞坚定的回答道。
广庭想,这世间的喜欢总是这样阴差阳错。她不免想到了申云瑾。虽然只是几个月的分离,申云瑾离她的生活,似乎已经非常遥远。但代国的复国,包括自己的姐姐代南枝的命运,又把广庭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代广庭想到此处,不免眉头微微一皱,一声叹息。
陆清辞看到广庭不开心,不免朝着广庭坐的位置挪了挪,离广庭坐的更近了。她心疼广庭,她想为广庭分担她的痛苦。
代广庭看着靠近的陆清辞,心头一暖,将头靠在了陆清辞的肩上。
“清辞,代国被申国灭国的事情,你是清楚的。我还有一个姐姐,唤做南枝,现在姐姐还在申国皇帝申云瑾的手里,生死未卜。”代广庭道。
“广庭,你想回申国国都吗?你想帮助代国复国吗?”陆清辞问广庭。
“我想回申国救出姐姐。至于是否想复兴代国,我也不知道,但复兴代国,是我无法逃过的使命。”代广庭答道。
其实,代广庭也很迷茫。她对复国的态度很复杂,就像她对申云瑾的态度一样。但救出姐姐代南枝,这是现在代广庭最想做的事情。
“广庭,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你。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一直保护你。”陆清辞道。
这让代广庭想到了申云瑾也说过同样的话,说会一直保护自己。但对于陆清辞的保护,代广庭是感动的,她感谢清辞的爱护。
“广庭,你可知道龙符?”陆清辞问道。
“自是知道的。之前听闻龙符在代国现世了。”代广庭答道。
“我要说的正是这件事情。那前段时间在代国现世的龙符,不是真正的龙符。”陆清辞道。
代广庭心想,处在九原郡这偏远之地的清辞,怎么会对龙符之事这么了解。
“你是如何知晓龙符真假的?”代广庭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这事和我师父有关。”陆清辞道。
原来这陆清辞的师父本名唤做代江临,本是代国皇室,后来因为爱好自由,流浪江湖,年纪轻轻便离开了代国。再之后代国败落,代江临虽然归隐在九原郡,但毕竟是代国皇室后裔,也想为代国报那灭国之仇。
那去到代国说自己手持龙符的神秘人,却是代江临安排的延庆。代江临让延庆拿了假的龙符去往代国,想用龙符现世集聚人心。延庆广为传播龙符的消息,是想一面搅起天下纷争,在乱局中寻找为代国复仇的机会。另一方面,是为了以此试探出代国旧部的忠诚。
延庆在代国的出现,引来了冯胜和南枝,也引来了邕王。延庆随后隐身,坐观其变。再之后,冯胜和南枝中了邕王计谋,两人军队大败。延庆也就暂时回到这九原郡中,再图之后发展。
陆清辞把假龙符的秘密全盘托出,告诉了代广庭。那日陆清辞去到酒馆,击杀了邕王的密探,也是师父代江临的安排。
但陆清辞见到代广庭之后,一见如故,对代广庭的情谊都是真切的。
陆清辞见代广庭听的专注,继续道,“广庭,关于龙符,师父和师兄都在尽力打探真龙符的下落。这真龙符还在这世上,而且已经有了些许线索。”
“无论怎样,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也会一直保护你,帮你复兴代国,这个承诺永远不会改变。”陆清辞说这话时,诚恳的看向广庭。
代广庭陷入了沉思,她看向陆清辞。她知道,陆清辞是自己可以信赖的人。代广庭想再去见见清辞的师父和师兄。但比起复国,此刻的代广庭更贪恋清辞的纯粹和真挚。
代广庭和陆清辞二人,在悬置泉旁这样坐了下来,泉水在二人耳畔滴落,清脆之声间或响起。
“你有自己喜欢的人吗?”陆清辞打破了沉默。
“是因为我刚才提到了延庆师兄对你的喜欢吗?”广庭问道。
“我有喜欢的人。”陆清辞答道。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广庭自言自语道。
在代广庭的心里,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对申云瑾产生过情谊。但现在回过头来看,那到底算不算喜欢,其实都很难说清楚,更不用说是否有爱恋的感情。
代广庭想起申云瑾种过的梧桐树,想起申云瑾在战乱中为了保护自己差点死于乱军之中。但她也想起申云瑾杀掉了冯胜,软禁了南枝,发配了自己,更想起了申云瑾灭掉了代国。
那么复杂的情感,又怎么能说得上喜欢。
“喜欢大概是不想看到对方受到任何的苦难,希望对方可以天天开心,能够自由自在的生活。”陆清辞对广庭说道。
广庭听后笑了笑,那这样看来,申云瑾对自己没有真正的喜欢,更多是一种占有。那些梧桐树,也许只是申云瑾自身权力的满足。还有那件华丽的袍子,像一个玩笑一样刺痛着广庭。比较起申云瑾的喜欢,代广庭更愿意要这悬置泉旁的片刻安宁。
“这悬置泉还有另一个名字,唤做相思泉。传说只要真心相爱的人,一起在这泉边许下愿望,便能够实现。”陆清辞道。
“那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你有想过和他一起到这泉边许下心愿吗?”广庭问清辞。
陆清辞意味深长的看了广庭,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陆清辞没有办法给出答案。
悬置泉的水奔流不息,也许见证过无数的心上人,在这隐逸之地许下最隐秘的心愿。只是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实现自己的心意。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多么美好的期待。
代广庭没有再继续追问清辞。她不知道清辞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每个人都陷在自己的爱恨情仇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一生要解答的谜题。
“清辞,陆郡守是否知道你师父和师兄的事情?”广庭见问不出答案,便换了一个问题。
“父亲自从离开国都,到了这荒凉之地,对于政局战争这些,便没了什么兴趣。再加上这些年,父亲年纪越来越大,也就更不上心了。所以,他对龙符还有师父他们做的复国的事情,是一概不知情的。本来我也没有想过要完全掺合到师父的事情中来,直到我遇见你……”
“之前师父也说让我一起帮着代国复国,所以也没有什么秘密隐瞒过我。但你知道我自由散漫惯了,对这些其他国家是否复国的事情,更是没有半点兴趣。不过,如果是帮助你,那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心甘情愿的。”陆清辞说道。
代广庭再次被陆清辞深深感动了。从遇到陆清辞开始,代广庭发现,她复国和复仇的心愿已经在慢慢动摇了。陆清辞给了她另外一种生活的可能。但命运却无情的推着代广庭一步不停歇的赶往复仇之路。
“如果不是代江临和延庆的出现,自己会不会就这样和清辞一起留在这九原郡。那么,姐姐南枝该怎么办呢。那也是一定要去救的。”代广庭心里想到这些,又不免默默的叹息起来。
“那要我带你去见师父他们吗?”陆清辞问代广庭。
“师父他们是一定要见的。我想弄清楚来龙去脉,毕竟我是代国的公主,我有不能卸掉的责任。”代广庭说道。
于是二人在悬置泉旁再依偎了片刻,便默默地起身,朝着之前的院子走去。
寂寥的山间小路上,是两个寂寞的身影。而悬置泉,还在默默的流淌着,又是一段无声的寂寥。那么多的夙愿,能不能实现,没有人有把握。而这二人,是否又在泉水边许下了心愿,无人知晓,不得而知。
清辞与广庭二人再无多话,只是相伴着走向那片小院之中,二人的命运又将作何流转。她们只是再一次推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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