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驰永远也无法忘记,五年前何远年发生车祸的时候,何嘉微以及陈嘉扬就已经经历了一场类似的调查以及询问。那种场面,他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当何嘉微与陈嘉扬身份确定为林微与曹杨的时候,她谎报自己年龄这件事情也因此被戳破。当初孟嘉文就因为身份的问题推出了专案组的工作,可也同时听到了专案组其他同事对于这件事情的讯问过程:
“我如果不把我的年龄多报几年,你觉得一个还没有上小学的女孩,有多少人会愿意前期进行相当大的投入去领养?我多报几年年龄,他们就会觉得自己会少很大一部分投入,早点出去工作,也能够早点贴补家里。福利院里女孩本来就比男孩多不少,何况还是健康的。要么是健康的男孩,要么是有缺陷的男孩和稍微小一点的女孩,像我这种不上不下的年龄的,从来都不会在那些来领养的人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天,原本跟个话痨似的,即便是有案子也在不停的输出观点的孟嘉文几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听着何嘉微交代的那些内容,良久才蹦出来了一句话。只那一句话,就让韩驰印象深刻直到现在也都无法忘记:
“从被送进福利院的那一天开始,她说的每一件事我都没有经历过。但她说的每一件事请...都是真的......”
沈漾在听了孟嘉文讲了这么多后,一直在想昨天晚上韩驰曾经说过的话。昨天晚上在把江嘉林送回家之后,韩驰又给沈漾补充了很多当年的事情。她还记得韩驰曾经说过,何叔是一个非常非常好的人,只是看上去很强悍罢了,但他对谁都是很温和的。何叔收养了何嘉微,实际上也教会了她很多的东西:防身的手段,让她日后遇到了欺负也能够有反击的能力;还有各种技能,可以说就没有何嘉微不会的,让何嘉微将来无论做什么,可以说总不会缺谋生的手段。无论是心平气和与人相处,还是玩心机、玩手段、耍赖,还是拳脚功夫,何嘉微都是一等一的。可以说在何叔的教导下,心平气和下来何嘉微就是一个大家闺秀,但无论是动手还是动脑,何嘉微也没有一个差的,甚至在这种教导之下,不仅有谋生的手段,甚至在死了之后把自己埋在哪里,怎么做好自己的身后事,她都已经考虑周全,妥妥的就是一个六边形战士...
没有人知道在这样的一个成长过程中何嘉微究竟要吃多少苦,才能够到如今人人都怕她的程度。甚至有些人听到她的名字都会下意识反应自己曾经有没有做过什么会触碰到她红线的事情,确定没事了自己才会安心,除此之外的一些人,甚至想想都会做噩梦。同样是因为非不可抗力因素造成的父母双亡,沈漾觉得自己应该是幸运的那个。一路走来遇到的全都是好人,没有经历过像孟嘉文这样曾经有一段颠沛流离无家可归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活,也没有何嘉微那样一个如此惊心动魄的成长经历。自己的成长环境一直都是安定的。可是易地而处,何嘉微如果成长在这样的一个环境,做的一定会比现在的沈漾更好。可沈漾如果是何嘉微那样的成长经历,不见得会成为如今这样一个六边形战士般的何嘉微。沈漾当初看到何嘉微的照片可以说是一眼亲,没想到在那样一张明媚张扬的脸下,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无法言明的曲折伤心的往事......
而据韩驰所说,当年六个孩子在林洲老火车站失散后,孟嘉文没有赶上火车,而且差一点就被火车站工作人员发现。为了摆脱被再次送回福利院的命运,只能蹲守在老火车站,希望能够找到机会再次踏上去江陵的路。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年幼的孟嘉文在难熬的冬季孤零零的度过了本应阖家团圆的春节还有元宵节。一直到来年开春,去江陵办事回来的孟家姑姑孟惟出了火车站,一眼就看到了瘦瘦小小,与一些大孩子抢食的小乞丐,正是孟嘉文。孟惟曾经很多次的去到了蒋鹏家里,之后又在林洲老福利院与自己家往返多次,对于蒋文玩的好的几个小朋友自然也是印象深刻。她自然是认出了孟嘉文是谁,也是从他嘴里听到了蒋文可能去到了江陵的事情。这对于刚刚从江陵赶回来的孟惟来说就像是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天塌下来了一般。虽然后来多次往返江陵可一直寻找未果,而当初新婚不久的孟琛因为救火的事情下肢瘫痪,同时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正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孟嘉文没有再被送到了福利机构,而是被孟琛夫妇收养并视如己出,借着老院长起的新名字,改名叫孟嘉文,也是希望之前颠沛流离的孩子能够有一个新的开始。直到2001年9月新学期开学,孟琛夫妇想办法给孟嘉文办了转学手续。机缘巧合之下,经过了大半个学年的空白,在小学二年级这年再次开始与韩驰成为了同班同学,直到现在的刑侦支队……
沈漾从来不知道,自己公大人人夸赞如六边形战士一般的师哥竟然也有一段这样的成长经历。虽然都是被收养,但是却没有谁的成长经历比另一个容易。或许何嘉微与孟嘉文两个互生好感的契机,就是相似成长经历产生的一种惺惺相惜吧……
就在这个时候,沈漾的思绪终于被韩驰给拉了回来。刚刚的会议上,禁毒的同事说了一条线人提供的线索,刘伟林生前经常去的地下拳场自从刘伟林失踪后就一直处于关闭状态,却在今天晚上可能会再次出现打黑拳的大动作,可能还会出现整个林洲这边一直挂着的各个道上的想要抓的小喽啰。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既能抓到鱼甚至还有可能查清楚刘伟林生前的动线。这是一个代号为蛇头的老油条的拳场,很有可能一些所谓“大人物”也会出现…包括无论何远年离世前后地位一直没有低下去过的何嘉微与陈嘉扬……
当天晚上七点半,
一个三哥,一个微姐,见了面没有多看你几眼把你的脸记住就已经算是上天保佑了。就算没有什么邀请,门口蛇头的手下也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量敢把这两个活阎王拒之门外。因此远远的看见了就已经恭恭敬敬的迎了上去,一边点头哈腰一边开路,不仅让他们两个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同时还给他们留了一个楼上视野最好的位置......
八点之前,两个人就是这样百无聊赖地喝酒吃花生,化妆侦察的专案组同事们也在同一时间到达了这里。虽然他们在一楼,但是孟嘉文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在二楼坐着的何嘉文以及陈嘉扬...因为这个位置视角太好,对面两个人自然也是发现了他的身影...五年了,几人竟然从来都没有见过面。再见到对方时,他们只有一种感觉——
什么都没变,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八点一到,地下拳场的对决正式开始。蛇头的圈子里有一个规矩,从出场开始对决双方一直都是带面具示人。胜负已定之后,首先输了的人会率先被揭面。赢了的人如果在蛇头的圈子里一层一层打上来到了最后一场,也会在赢的那一刻本人主动揭面公布自己的真实身份。今晚对决的双方先后出场,各戴着一白一红两个面具。据蛇头说,白色面具的人一路打上来战无不胜,今天就是他的最后一场。无论输赢与否,白色面具的人都会主动揭面,而红色面具的,只是一个这段时间刚出现还没有打几场的小喽罗。看上去胜负已定,二人也免不了多看了这两个人一眼。
可这一看不要紧,竟然真的让他们两个发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喜悦、震惊、困惑...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手上打发时间的所有东西刹那间不香了......
虽然双方都戴着面具,可是那个白色面具的主人...即便已经过去了五年,可曾经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单靠一个身形,心中的答案也早就已经呼之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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