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凌和游宇这一次出现在一个简朴的单间里。这个单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和一套桌椅。八岁的兰凌坐在椅子上，用光网学习。
游宇的眼睛刷地亮了。八岁的兰凌有着一头银色的短发，柔顺的贴在他粉嫩白净的圆脸蛋上。兰凌的五官还没有长开。眼睛圆溜溜的。鼻子圆圆小小的。嘴唇粉嫩水润。他安静地学习，一动不动，像是一个精致的洋娃娃。
游宇太想要看清楚兰凌小时候的长相了，就越靠越近，最后近到游宇的脸都要贴上小兰凌的脸了。
回忆中小兰凌的影像是基于兰凌的记忆形成的。兰凌对自己小时候外貌的记忆很清晰。这个影像的精细程度超过了光网的记录影像。对游宇来说，能见到这样清晰的小兰凌是个惊喜。
兰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拉开了的游宇。游宇也知道自己靠得太近了。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过变态，他只好恋恋不舍地拉开了自己和小兰凌的距离。
“兰凌在家吗？”
门外传进来一只中年雌虫的声音。
小兰凌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轻声问：“请问您是谁？”
“我是你养父何立的朋友。我叫杨云。”
“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
小兰凌很紧张。他紧贴在门板上，一动不动。
门外的雌虫一声轻叹，他顿了一下，说：“狐朋狗友。”
小兰凌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将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门外站着一位身材高大健壮的雌虫。小兰凌使劲抬头才勉强看到了对方的脸。这是一只棕发棕瞳，五官粗犷的雌虫。小兰凌认出是杨云。他在养父何立的光网上见过杨云的影像。
“杨伯伯好。”
杨云蹲下身，平视小兰凌问：“兰凌你好。能让伯伯进去说话吗？”
“请进。”
小兰凌打开门，让杨云进来之后又关好了门。
杨云站在房间中间愣了一会儿。他应该是没有想到这个房间的陈设如此简单，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待在哪儿合适。
杨云最后选择站在了房间中央，说：“兰凌你先坐，听我慢慢说。”
小兰凌乖乖坐回了椅子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杨云。
“你的养父何立最近几天一直和我在一起工作。”
杨云说完第一句又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雌父和我说过。”
杨云又深吸了一口气，说：“兰凌，我和何立在一起工作的时候，何立出了意外。他已经过世了。我现在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
小兰凌愣了一会儿。杨云没有催兰凌，静静等兰凌自己想清楚。
小兰凌想明白了杨云的话，开始收拾书桌上的学习用具，收拾完桌子又开始收拾整个房间。小兰凌的动作越来越快，很快就把整个房间都收拾得很整洁。
小兰凌环视了房间一周，确定自己都收拾好了以后，到杨云面前说：“我都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杨云就示意小兰凌跟着自己，一起出了门，上了飞行器。他帮小兰凌系好安全带的时候轻声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小兰凌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杨云一路上都握着小兰凌的小爪子没有放开。
很快，他们就飞到一条商业街上空。飞行器停在了一座大厦的楼顶上。这座大厦有些老旧，高度也只有三十多层。周围的大厦高低错落也都有些老旧。整个商业街虫口众多，熙熙攘攘。
杨云拉着小兰凌来到了大厦十层的一家叫做“理想乡”的餐厅。他们穿过了有着古典华丽装饰的餐厅，来到了后厨的冷库前。
小兰凌没有想到自己会来到这样的地方。他忍不住看了看杨云，又看了看冷库。
杨云说：“抱歉。你的养父只能暂时放在这里。”
杨云打开了冷库的大门，走了进去。
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小兰凌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杨云打开了冷库最里面最下层的冷柜门。冷柜里面躺着的正是何立。何立的面容很安详，仿佛只是睡着了。
“小何，我带兰凌来看你了。”
小兰凌低头默默看着何立，一动不动。
杨云等了一会儿，说：“抱歉，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你还有什么要说的话或者要做的事就尽快吧。”
小兰凌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储存光卡。
这张储存光卡是虫族最常用的数据存储载体。储存光卡表面上看来就是一张有光在闪烁的透明卡片。它能存储各种数据。
小兰凌把储存光卡放到了何立的身边。他一开始张了张口没能发出声音，又试了一次终于能出声了：“雌父，我的作业做好了。您不用担心。我以后也会好好学习的。”
说完小兰凌就抬头对杨云说：“杨伯伯，我和雌父告别了。我们可以走了。”
杨云蹲下身对小兰凌说：“这里不太方便。我先送你回去，再慢慢跟你解释前因后果。”
小兰凌向着杨云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冷库，没再回头。
杨云把小兰凌送回了家。小兰凌用柜子里的饮水机给自己和杨云倒了杯水。
小兰凌把水端给杨云说：“伯伯请坐。”
杨云接过水杯，看了看整个房间。他发现房间里确实没有第二把椅子了，说：“还是你坐吧。”
“对不起，伯伯，我家从来没有来过客人，雌父不喜欢坐椅子，所以家里没有多余的椅子，要不我坐床上吧。”
小兰凌说完就端端正正坐在了床上。
“也好。”
杨云把椅子挪到了床边正对着小兰凌坐好。两只虫各自捧着水杯又沉默了一会儿。杨云本来准备了很多安慰虫的话。可是，小兰凌太过冷静，说安慰的话不太合适。跳过了这个过程，杨云又一时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
小兰凌看起来也不着急。他只是低头看着爪子里水杯。
“何立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不在了的话你要怎么办？”
杨云终于想到应该先问问小兰凌知道多少。
“雌父每次出远门都会告诉我他的信用账户密码，日常生活有需要我可以随时取用。他还会告诉我几个叔叔伯伯的名字，说他们有可能会来。他们来的时候说的暗语也会告诉我。暗语说对了我就可以开门请他们进来了。”
“还有吗？”
“没有了。我每次问雌父其他问题，他每次都说等我第一次蜕变期之后再告诉我。”
雌虫的第一次蜕变期一般会发生在七岁到十岁之间。小兰凌已经八岁了还没有经历第一次蜕变。
“那我也不应该贸然告诉你。”
杨云看着小兰凌思索了一会儿，终于说：“这样吧。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条路是我给你找个新的领养家庭。你好好生活，把那些问题都埋在心里，不要再和任何虫提起。第二条路是你跟着我生活，等你第一次蜕变期之后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杨云停顿了一下又说：“你要想好，如果你选了第二条路你就再也回不到普通虫的生活了。我能等你一个晚上。明天早上你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就行。”
“我不用考虑那么长的时间。雌父也给过我同样的选择。我的答案一直都是我想要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我可以接受知道这些秘密的一切后果。”
小兰凌看着杨云的眼神无比坚定。
“好吧。那你就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再住下去了。”
小兰凌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和杨云一起离开了。
到这里云的回忆就结束了。两虫再一次回到草原上。
【后来杨伯伯告诉你那些答案了吗？】
【他也没来得及告诉我。】
草原的天空开始阴沉了下来。兰凌的情绪很低落。
【这样的事发生了几次？】
游宇的直觉告诉他这样的事发生了不止一次。
【九次。我一共有十位养父。他们是何立、杨云、李山、张理、林海、江宁、郑峰、赵烈、高展、王严。】
兰凌的心声慢慢念出了他们的名字，中间每一次的停顿都代表着兰凌又经历了一次和刚才的相似记忆。
【如果有时间我会告诉你他们每一只虫的故事。】
游宇抱住了兰凌。兰凌慢慢回抱住游宇。
【他们都说要等我第一次蜕变期之后再告诉我那些问题的答案。我的第十位养父王严去世之后，我的第一次蜕变期终于到来了。我再清醒过来就见到了吴老师。】
兰凌的心声又低又轻。现在他们的处境还是有很高的风险。他不想耽误太多时间，先略过了和养父们的经历，直接快进到了和吴老师的相遇。
【所以你叫他吴老师。】
游宇意识到兰凌和吴老师的相遇伴随着巨大的悲伤。
【因为我不想叫任何活着的虫雌父了。】
兰凌露出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觉得叫老师就很好。】
游宇抱得更紧了，没有一点儿松爪的意思。
兰凌被游宇抱得脸红了。他轻轻松开了游宇：【我带你去看最关键的回忆吧。】
游宇只好松开爪，点了点头。
天空中最大的一朵云缓缓降了下来，包住了两只虫。
这一次两只虫来到了他们都很熟悉的地方——吴老师的宿舍。
二十年前的教师宿舍还没有那么陈旧。装修、家具和电器都是学校统一配发的。吴老师的宿舍里二十年如一日的简洁。整个宿舍里只有一个工作台是特殊定制的。
工作台上有很多储存光卡、光子显微镜和光刻刀。由此可以看出来吴老师自己制作了很多储存光卡。
游宇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吴老师家看到的样子。二十年后的宿舍里装修、家具和电器都没变，只有那个工作台没有了。这样看来这个宿舍也不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兰凌的十个养父都是为了组织耗尽了最后的精神力去世的下一章就会讲到。储存光卡就是光网卡的前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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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养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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