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第一代的影为什么离开帝国？”
影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他那原本除了说话没有多余动作的脸上突然扯了一下嘴角。
希没想到影听他说了这么多虫族的糟糕现况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影话里的意思。第一代的影就是不想用这种方式再现王虫才离开了帝国。虫族的糟糕现况影是知道的。影知道却还是不愿意回归皇室。
希绝望了。他心里很清楚影这样反问就是不会同意第三个交易了。他已经没有了和影谈判下去的耐心，用沉默回答了影的问题。
“我同意这个交易。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
影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最出乎希意料的话。
“您答应了。为什么？”
希惊喜后又立刻反应过来影的决定不合常理。他立刻冷静了下来，没有先问到底是什么条件，而是先问了为什么。
“正如您所想。第一代的影并不想为了再现王虫把自己搭进去。他更愿意用科学的方法解决虫族的问题。所以他离开帝国之后一直在做三件事。第一，发展影市。第二，研究自己的精神力。第三，克隆自己。这之后八个世代的影也一直在做这三件事。影市的发展很顺利。但是后两件事几乎没有进展。精神力研究的最大进展就是情绪抑制剂。但是情绪抑制剂有很严重的副作用。第一代的影一直在尝试克隆自己。最终他只是克隆了不完美的八个自己。这种不完美主要体现在精神力不同程度的下降上。所有克隆体的精神力都在不可避免的大幅下降。”
影说到这里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你说得对。虫族在这片宙域中慢慢窒息走向灭绝。我们确实没时间了。所以，我同意这个交易。”
“皇族能为您做什么？还是有什么我能为您做的？”
希的脸色很沉重。很显然，影这一万年来的情况进一步佐证了希对虫族的悲观预测。
“你只要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皇室要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用这个方法。”
“我个虫答应您的要求。但是我需要更多理由来说服皇族答应您的要求。”
“一万多年前影就不认为用这种方法能让王虫再现。他当时分析得出的结论是王虫是虫族的奇迹。奇迹不是能靠虫工刻意制造出来的存在。而我只是影的克隆体。我的基因没有缺陷。但是我的精神力只能通过情绪抑制剂才达到第一代影的精神力等级。我自己的个虫情况其实已经不适合参与皇族再现王虫的方法。如果不是虫族的情况确实很危急，我是不会同意这个方法的。但是我现在还是认为这个方法成功的概率已经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就算这个方法最后真的成功了，我也不希望皇族再用这个方式制造王虫。”
影说到这里突然就停了下来。
希感觉影的话好像只说了一半，问：“您为什么不希望虫族再继续用这个方式制造王虫？”
影又扯了扯嘴角，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不应该操纵王虫这种级别的生命。所有的影都有这个强烈的直觉。”
希作为一只高等虫族十分深知高等虫族的直觉有多准确。他点了点头，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再和皇族沟通。有了结果我会再次拜访您。”
影也点了点头，说：“好。”
投影到这里结束了。影的精神力离开了兰凌和游宇的精神域。
回到现实的兰凌和游宇看到影慢慢收回了他自己的精神丝。
影喝了一口茉莉花茶。茉莉花茶的雾气让影的面容变得朦胧了起来，连带着他的眼神都朦胧了起来。他说：“一个星期后希再次来拜访我。第三个交易也达成了。他留了下来。我们一起建造了这里，在这里一起生活了三个月。到了第三个月希就怀蛋了。”
影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从上衣内袋里拿出了一块折叠起来的黑色绒布。黑色绒布里面很明显还包着别的东西。
影把黑色绒布放在茶几上，慢慢打开绒布，说：“希在怀蛋第二十天突然离开了。他只留下了一段阅后即毁的投影和这条项链。”
茶几上的黑色绒布展开以后露出了一条金黄色的项链。这条项链就是刚才在精神域的投影中希带着的那条项链。二十年的岁月对这条项链没有任何影响。工艺精美的项链正中间坠着的圆球形纯黑宝石中依然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影把项链推到游宇的面前说：“希在阅后即毁的投影里说他太天真了。他也认为我和他确实不应该操纵王虫这种级别的生命。他说他要去弥补这个错误。第二个和第三个交易就当做从来没发生过。最后他把这条项链留给我当做补偿。”
影又一次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游宇强忍着激动的情绪，红着眼眶看了过来。
影深吸了一口气，说：“此后我们再也没有直接联系过。希销声匿迹了一年时间。后来我找到了他，也找到了你。我发现希总是站在远处偷偷看着你。我也和希一样总是站在远处偷偷看着你。哦，有时候也站在远处偷偷看着希和你。”
“为什么？”
游宇张了几次嘴才终于问了出来。从他嘶哑的声音中就能感觉到他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情绪终于随着他问出的这句话爆发了出来。
精神域中狂风骤起，暴雨倾泻而下，海面上波涛汹涌。
兰凌感受到了游宇激烈的情绪。他轻轻抚上游宇的后背，试着安抚游宇的情绪。不过他很快就发现游宇现在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所幸，游宇在表面上还勉强维持着平静。
“因为我和希在达成第三个交易的时候就失去了做你雄父和雌父的资格了。我们都不应该再出现在你的面前。”
影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无论表情还是声音都没有变化。
兰凌还是能感觉到影的气势弱了下来。
影又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和希原本都不想再把你牵扯进我们背负的命运中。但是命运还是把你带到了希那里。希又让你来找我。我就想到这条项链上一定有希想要告诉你的事。这条项链从这一刻开始属于你了。”
影看向了那条项链。他又停顿了一下，说：“我还有事要先离开一下。这里的资源能够保证你们的一切需求。你们可以使用这里的一切。你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按下那个按钮我就会尽快过来。”
影抬爪指了指大门旁边的一个金色的圆形按钮。
游宇仿佛没有听到影的话一样只是盯着项链看。
希抬头顺着影指的方向看到了那个金色的圆形按钮。他回过头向影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影又看了兰凌和游宇一眼就起身离开了。
游宇一直看着那条项链，直到影离开都没再抬头。
希看影离开了。他紧紧抱住游宇。
游宇把脸埋在兰凌的胸膛里一动不动。
兰凌抱着游宇也一动不动。他感到胸前渐渐湿润了。他没有再开口安慰游宇。现在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陪在游宇的身边。
半个星时过去，精神域中的风势渐渐减小，雨也停了，海面也平静了下来。
希能感觉到游宇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
希这个时候才终于想出了一句说出来有用的话。
游宇埋在兰凌胸膛里的脑袋点了点，抱着兰凌的胳膊箍得更紧了。
【请问需要再泡一壶茉莉花茶吗？】
液态金属家用机器虫检测到茶壶里的茉莉花茶凉了。它来到了茶几边上问兰凌要不要再泡一壶。
“茉莉花茶就不用了。请给我们倒两杯水。”
虽然兰凌面对的只是一只机器虫，他还是为他们现在的姿势感到很不好意思。说话的声音都很僵硬。
游宇听出了兰凌声音里的尴尬。他慢慢退出了兰凌的怀抱。但是爪子还是紧紧地抓着兰凌的胳膊。
游宇也很不好意思。他看到了茶几上的那条项链，就把注意力集中在项链上。
游宇看起来是把心思都放在了项链上。实际上，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兰凌身上。
此时游宇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兰凌刚刚跟他说过的话。
我要求婚！游宇的脑子里就剩下了这哥念头。游宇的种种顾虑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大哥！你……”
“先喝点水吧。”
兰凌和游宇同时开口。兰凌把机器虫端来的水杯端到了游宇的面前。游宇的话被堵了回去。他又不愿意浪费兰凌的好意就乖乖小口小口地端着水杯喝水。
“我知道你已经累了。但是你能先听听我的想法吗？”
兰凌轻抚着游宇的后背，仔细观察着游宇的神情。
兰凌没有察觉游宇的思路早就跑偏了。他只是觉得怎么都不能让游宇对希和影的印象停留在影刚才告诉他的那些事情上。他要告诉游宇从他的角度看到的希和影。
游宇咽下了嘴里的水，又点了点头。
“希做什么事都做得很完美。他对组织内所有虫都很好。因此他在组织内所有虫的心目中是只完美的虫。只有一次我偶然间看到他失控了。那是在十年前，组织内的一颗雄虫蛋没能破壳。大家本想好好安葬那颗雄虫蛋。他的雌父精神域暴动，抱着那颗雄虫蛋不松爪，无差别攻击周围的虫。希用精神力镇压住了他。希立刻离开了。我当时追上去只是想向希学习用精神力镇压别虫精神域暴动的方法。结果我远远地就看到希在哭。我当时没敢去问希为什么哭，转身跑掉了。我想我今天知道了答案。”
兰凌讲了希的秘密。游宇还是只盯着那条放在茶几上的项链，没有别的反应。兰凌只能在心里叹气。他已经尽力了。最后还是要靠游宇自己想通才行。
“刚才我用精神力偷偷监控影。影刚才在我们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完美。如果不是他在上电梯的时候绊了自己一下的话，我就真信了他的话了。”
兰凌终于把他能说的话都说完了。他喝了一口水，就陪着游宇一起看着那条项链发呆。
这栋别墅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终于把游宇的身世说清楚了。希怀着游宇发生的事我以后有机会慢慢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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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项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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