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放晴，整个天空都是湛蓝的。
“盛副，我还是觉得付敏这个案子像那些歪风邪气。”季婉啃着大面包，悄咪咪地把郝飞扬的豆浆拿了，继续说：“而且布置现场如此淡定，肯定有前科，这房子也是他们合伙让付敏搬过来的，说不定早就踩好点了，还有昨晚金羽昊说的什么吉时，绝对和邪教脱不了关系。”
郝飞扬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最后悻悻地坐在工位上吃煎饼，这两周忙的焦头烂额，光是燕鸣小区筛查就累死了半条命，依然没有找到那把拔钉锤，金羽昊也坚称自己没有见过，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要把责任推给那个“老大”。
骆老四也跟人间蒸发一样，至此，线索又断了。
半晌，季婉打破了安静如斯的办公室：“……昨晚光明街的车祸，卫知南好像脱离生命危险了，听说赵局守了一天一夜呢，我靠，该不会……是哪家的小公子吧。”
徐开勾了勾手，一脸的势在必得：“皇亲国戚，靠山绝对不限于咱们河阳市，不过嘛，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
“他富可敌国。”
季婉立马跳起来，发挥自己的八卦本质：“听说卫知南住在‘景岭苑’，我靠，这什么名胜古迹，和四合院有得一拼，前几年有幸路过一次，毫不夸张，门匾都是镶金的。还有还有，兰博基尼Veneno知道不，全球就十几台，有一台在你卫哥车库里呢，我们刑警队是来了个财神爷呀。”
听完这一番话，徐开摸了摸下巴，一脸疑惑地看着季婉，问：“你怎么知道的？大半夜爬人家床底下去了？”
“啧啧啧，龌龊，真龌龊！”
“难不成还是卫知南自己告诉你的？”
季婉掏出手机，凑到徐开面前，群名字赫然写着“18.禁河阳八卦在线热聊”几个大字，他连忙把手机推远了一点，捂着眼睛反抗道：“光天化日之下，你要干嘛？！拿走拿走！”
“装什么矜持呢！这就是个讨论贴而已，网络技术中心一直盯着里面的不法分子，我只是要了个链接……我只是待在里面观察敌人动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懂不懂啊你。”
这个网页叫“追光”，里面就三个模块，搜索，今日最新以及发表感想，因为发言的人实在太多，随便一条动态都能盖上七八百层楼，所以被广大网友称为“讨论贴”。它更多时候算是个百科全书，无论你想搜什么，里面全部涉猎，季婉休假的时候在上面甚至能找到距离自己一条街的各种桃色八卦新闻。
“这我知道啊，月初的时候不是还有个sb网红直播自杀吗，其实是想涨粉。”
“对对对，里面好好坏坏都有，自行分辨咯。”
盛意沉默了大半天，不知道是在想什么，到这里才默默插进来话，双腿交叉搭在旁边的凳子上，懒洋洋道：“三月份，有人在上面花八万块钱召集勇者去帮他炸掉三中的高一3班；四月份，有个酒鬼不知道是不是手机刷多了，冲到街边扶着老奶奶闯红灯，还自己上传了视频；六月份，某大叔凌晨三点起来给狗洗澡，结果嚎叫声吓得领居去请法师来跳大神，那段音频如今还名列前茅，你们要不要听一听……”
“好呀！！！”季婉伸出手指就点了点他：“倒背如流！上班摸鱼！我这就去举报你！”
盛意耸耸肩，语气中带着骄傲：“我还有VIP，可以无限搜索。”
“追光”没有广告，也不会因为充了钱就可以把言论置顶，或者其他一些权益，开vip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在搜索栏无限搜索词条，如果只是“平民”的话，一天三次，多一次都不行，花钱也搜不到。
可见网站的建立者是个……不会赚钱的人。
当然，这只是私底下的吐槽罢了，如此大流量的网站，一点营销措施都没有，想必也不是个缺钱的主。
季婉立马嘿嘿乐：“盛副～借我一下呗，你看咱俩出生入死四五年了，不至于连个vip都借不到吧。”
“不借。”
“……”万恶的资本主义。
噔噔噔——
充满着怒气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季婉滑着椅子坐回工位，熬了两周，她的眼袋都快掉地上了，就这幅样子，应该不会挨骂了吧？至少自己没有摸鱼！
是的，没错，就这动静，除了赵局，也没谁上个楼梯像是砸千斤锤的了。
“盛意！！！自己什么身体没点数了是吧？！他妈的七八个壮汉，还有枪，你居然想要肉搏？！怎么？刚好想着我会去医院，然后有人替你收尸，死了就死了是吧？？你个龟儿子，真以为我下不了手打你是不是？！”
“……”盛意看了一眼徐开，后者眼神一缩，表示没办法啊，我总不可能和赵局对着来吧，再说了，他非要看医院的监控，拦都拦不住。
“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你还敢有事儿？！”赵局看见他脑袋上的纱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还尚存一丝理智，没忘记正经儿事，稍微压了压怒火，说：“付敏和骆老四并案处理，一个小时后安白回来全权接手，你们的侦查方向重新整理一遍，明早八点半案情分析会，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待会儿叫后勤一人发一条白绫，明白没……盛意！！！拿起外套跟我走！傻坐着干嘛？！等我抱你吗？！”
“喷火老大叔”赵局走后，季婉顺了顺胸口，和徐开四目相对，俩人深呼吸，不到三秒钟，整个办公室都炸了。
“我靠！！安队回来了？！卒！我还没找靳大爷拿咬痕报告呢，到时候又要说我不严谨，档案呢？！你们整理了吗？口供口供！！”
安白已经快奔四了，有个儿子，平时所有的耐心都给家人了，他办案雷厉风行，眼里容不得一点儿沙子，不爱笑，对自己狠，对别人也狠，实打实的黑脸阎王。
这就和盛意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的盛啊～你撂手一走，我们可怎么办啊~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了娘啊~”
哀叫声中，安白咯吱窝底下夹着几张资料走进办公室，他一把抹干净头发上的雪花，皱眉道：“案子一大堆没破，你们这么闲？”
果然，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只是这天气，分明刚刚还日照山头，现在又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
北风呼呼呼——
盛意裹紧衣领，十分猥琐地上了车，赵局坐在旁边，随手丢过一沓材料，无一例外，上面全写着绝密两个字，他往旁边坐远了一点，打量着这堆纸，开口道：“另请高明。”
“你还好意思说？？！知道害怕了？那你昨晚逞什么能？非要去人家面前露个正脸，我看你就是欠的。盛意，我说的话你当耳旁风是不是？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心里要有个数，我就应该听你妈的建议，把你送去检察院，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他摸了摸鼻子，置若罔闻。
赵局这时候再骂也于事无补，只能把材料又递过去，声音变轻了一些，问：“加肯利的布鲁克监狱知道吗？”
“知道。”
“全世界最变态最具有攻击性的杀人犯都在里面，317案死了11个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小儿科的东西，根本不足挂齿。卫知南伪装成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在布鲁克潜伏了半年，后腰胸口都被砍过，咬过，差点还被一枪打死。”
盛意食指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但几乎不计，因为他很快就恢复往常，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一样。
“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赵局停顿几秒，看向窗外，良久才继续说：“河阳三年前被‘感化会’入侵，通俗易懂点，就是个变态组织，他们没有道德，漠视法律，将自己凌驾于所有人类之上，崇尚暴力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
“卫知南潜伏半年后得到了一个十分准确的消息，‘感化会’的掌权人就在河阳，所以他才漂洋过海来到你们刑侦支队，联合三省，誓必要将‘感化会’铲除干净，绝不任由它继续盘踞下去 。”
盛意的态度不冷不热：“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就是真的。”
“九年，卫知南这九年都在和‘感化会’做斗争。”
车子停在了半山腰，外面的雪已经铺满路面，24小时的看守者对赵局和盛意进行了搜身和人脸识别，确认无误后才抬杆放行。
盛意知道这里。
景岭苑。
过了一个弯道，三层小别墅映入眼帘，非常中式，白墙黑瓦，飞檐翘角，亭子楼台错落有致，古色古香，圆形门洞敞开着，能看见复古的琉璃盏。
三四个穿白大褂的医生拎着箱子下楼，和盛意擦肩而过，他一直没开口，只是跟在赵局身后。
“昨晚那些黑衣人是‘感化会’的，他们恨不得把卫知南碎尸万段，结果你还冲出去。”说到这里，赵局又想破口大骂了，只能再次忍耐下来：“省厅的意思就是，卫知南在河阳需要一个搭档，你要无条件配合，我原本还想着把你送出去躲一阵，可你这性格……不拿着砍刀去大街上问谁他妈是‘感化会’的就不错了。我思来想去，你现在作为清除‘感化会’的一员，三省是肯定会对你进行最高级别的保护的，这可能还会更安全。”
一晚上输入的信息太多，盛意有些发愣，赵局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就走，看人要跟上来，立马说道：“卫知南已经醒了，在楼上，你们先对接一下吧，看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那我晚上睡哪儿？这附近连个酒店都没有。”
“三层楼不够你睡的？！”
“……”这是破案吗？还是拐卖人口？
“你妈那边我已经解释了，说最近有个案子要跨省，得忙一阵子。”
赵局背着手走出别墅，只有在拐弯处时才假装不经意地回过头，看见盛意孤独的身影纹丝不动，他不免叹了口气。
几个小时前的争吵在脑海里回响。
“他两年前配合缉毒队抓逃犯，被钢筋顶到左耳，听力受损，去年才刚刚恢复，右腿里面还有钢钉没取，腹部的伤疤现在还会疼，你们到底为什么？！整个河阳那么多刑警，卧底线人也有厉害的，为什么非得是盛意？！”
“老赵！你干公安多少年了？！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冷静！‘感化会’是个什么鬼东西你不清楚吗？！因为这群不人不鬼的变态，我们死了多少人民警察？！我现在一点儿失误都不能有，你能不能懂？！盛意这个硬骨头大家都知道受了不少伤，可是真的没办法啊，老赵，我们太需要他了。今年死去的英魂尸骨未寒，‘感化会’居然开始对他们的家人下手，连八岁的孩童都不放过，你说，我还能怎么办？！‘感化会’一日不除，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赵局咚一声跌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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