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常乐盘坐在床上，盯着侧卧在一旁的左川。
左川抬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侧脸，扬眉道：“怎么，好看吗？”
常乐不语，由于他不知如何回冥界，昨夜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谈判，待到抓住李宅里的罪魂，便送他回冥界，左川答应了。
至于为何又睡在一张床，左川说的是，他只有这间房可以睡觉。
常乐当时说要在汤池那间屋子的软榻上睡，左川不许，说是有床干嘛去睡软榻。
常乐只是纯粹不想跟他睡一块，他摸不透这人的想法，况且他一个妖神竟然愿意与他睡一张床，也是稀奇，看这情况，回冥界前都得睡一起，这让他完全睡不踏实。
左川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道：“你不用这般看我，你自己好好想想，这两日我待你如何？”
常乐无法反驳，虽说这人总能让他上火，但是细想下来，确实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
左川起身下了床，从桌案上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速来’二字，写完放下笔，将纸折成了小小的纸鸢形状，摊开掌心后，纸鸢便飞了起来，飘了两下化成细碎星光消散在空气中。
常乐不清楚左川在做什么，自顾自的下床穿了衣服。
左川见他起来，走了过去，替他拿起腰带递过去，“李宅近来一直是闭门状态，所以我们还是得夜间行动。”
常乐系好了腰带，应道：“嗯。”
左川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眉目舒展放松，可以确定他现在应该是消气了。并且今早他就发现常乐的面色不似之前那般毫无血气，现在看起来稍显红润，该是昨夜喂的灵药起作用了。
常乐察觉左川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看不出什么内容，只觉得他眉眼生的极好，眼睛里像是承载了万年的厚重才有如今的淡然，每次对视都让他毫无抵抗的陷入其中，他想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
左川见他盯着自己失神，手指轻轻敲了他脸颊几下，道：“今日觉得身体如何？”
“啊？哦，身体？”常乐收回目光，挠了挠脖子，奇怪他为何这么问，回忆起今早起来确实感觉神清气爽，全身气血通畅。
“嗯！”左川看着他小动作，笑道：“身体有什么不同以往的感觉？”
常乐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尝试着感受了下身体，隐隐有一股热流在腹中运转，他解释不清，脱口答道：“感觉有点热。”
左川笑出声，猜测他魂元外的阴诡之气正在减少。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神君。”
常乐好奇的看过去。
左川则淡定道：“进来。”
来人一身黑衣，身量颇高，跟左川差不多，一进门作揖道：“神君唤我何事？”
左川转身看向来人，道：“祸斗，你带着苍鸾盯着李宅，有任何异常随时过来汇报。”
“是”，祸斗眼神扫过二人，看了眼凌乱的床铺，又瞧见自家神君还未更衣，显然是刚起，觉得自己不宜久留，便匆匆退了出去。
常乐没见过这人，却觉得气息有一些似曾相识，问道：“他是谁？”
左川看向他，微微扬眉，道：“感兴趣？”
常乐稍显腿缩，心道：难道不能问？
左川挨着他，伸手绕过他肩头，抓住他身后架子上挂的衣服。
常乐为了避免两人挤在一起，退了一步刚好贴在架子上。
左川进一步，手抓着衣服迟迟不肯收回手，就这么把人逼在身前。
常乐有些局促，偏头等半天也没等人拿衣服走开，抬头皱眉道：“好了……”
‘没’字还没说出来，他闭了嘴，因为左川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他说不上来，就是莫名的有些发怵，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左川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吓到他了，拿下衣服，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柔和许多，道：“为何要问？”
常乐缓了一口气，“也没什么，就是觉得可能在哪见过，或许是记错了。”
左川穿着衣服，“嗯，是见过。”
常乐吃惊道：“啊？你怎么知道？”
左川将衣服穿好，拍了拍衣袖，抱臂看向他，“你第一次来神兽阁时，见过。”
常乐回忆着第一次来的场景，除了左川，只有那些个动物，再没有第二个人了，更是疑惑不解。
左川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领着他去街上吃饭。
直到天色降了下来，他们二人才去了李家。
这次，李宅的所有门窗都被锁上了。
祸斗靠在树上，见到二人，走了过去，看向左川道：“神君。”
左川看了眼李宅紧闭的门窗，问：“有什么发现吗？”
树上飞下来一直青鸟，落地幻化成少女模样，跳到左川旁边，伸了个懒腰说道：“无聊死了，什么都没有，他们家大门就没开过，一整天，他们连院子都没出来几趟。”
祸斗手放在嘴边，干咳了几声，示意苍鸾少说两句。
苍鸾没当一回事，她走了两步才看见左川身后的常乐，突然兴奋起来，跑过去，“哎？你不是昨天来灵域的那个新朋友吗！”
常乐想起她是那只青羽鸾鸟，刚刚天色太暗，他没认出来，不过这也不能怪他，那天那么大一只青羽鸾鸟他是有印象的，化为人形也就是片刻时间，而她刚刚从树上飞下来却是一只小青雀，这很难让他把二者联想到一起。
苍鸾围着常乐转了一圈，歪着脑袋插着腰，道：“好生奇怪，你怎么灵体不全，上次我还以为我看错了。”
左川想着常乐是一条断尾的蛇也是探了他魂元两次才发现，苍鸾只是看了一眼就发现了，好奇道：“你是如何发现他灵体不全的？”
常乐脸色不太好看，三百年来没有人发现他身体有残缺，他后退好几步，想要把自己裹藏在黑夜中。
苍鸾在那边摇头道：“不知道，就是能看到。”
左川发现常乐不对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苍鸾，祸斗，你们先回去。”
祸斗：“是，神君。”
苍鸾：“好吧。”
祸斗先一步走开，苍鸾跟在祸斗身后，回头看了眼常乐，脚下一踮，化身青雀落到了祸斗肩头。
左川待到他们离开，看向常乐，关切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他将手贴在长乐的额头上，探查他周身并未发现哪里异常，但是额头出了好些细汗。
常乐知道他在做什么，推开他的手，道：“你也知道我有残缺？”
左川轻叹一声，明白了他为何这般，宽慰道：“别太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我没事”，常乐调整了心绪，早些年他曾为此感到不公，也曾想过，如果自己是个完全体，会不会和那些自然孕育的鬼使一样厉害，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想法了，他对现在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若是哪天把牛菌培育出来，也是一件极为不得了的事。
左川看着他，揉了揉他的脑袋，道：“若是不舒服，今夜先回去吧。”
“不用”，常乐已经缓了过来，他退了几步，因为他还是不习惯别人碰他的头，“今晚直接进李双的屋子，上次的味道就是从他房间里传出来的，若是罪魂也就罢了，别是什么厉鬼附身就不好了。”
亡魂不论是否有罪，都是无法害人，要是那些怨气重的化为厉鬼，恶鬼就不一样了，会对一些体弱之人造成伤害，这种情况就要就地诛杀或者抓回去审判。
“好”，左川没再提那事，“那我们一起。”
“嗯”，常乐应了一声，看向李宅封闭的窗户，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左川伸出手递过去，微笑道：“手给我。”
常乐把手放上去。
左川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一挥袖，二人周围的环境极速混乱旋转，须臾间，就进入到李双的屋子。
常乐环顾四周，房间里的陈设异常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再没有其他多余的东西了。
躺在床上的应该就是李双，他的手脚都绑着铁链，木地板上还残留着没有清理干净的血渍。
左川靠近常乐，在他耳边小声道：“现在能闻到吗？”
其实他不必靠的这么近问他，他们可以通过人界听不到的隔传法正常交流就好。
常乐轻摇头，二人离的近，耳边还是碰到了左川的鼻尖。他稍微偏开，缓步往前，走到床边，现在他没有无字牌，不确定周围有没有亡魂，他也没有闻到魂腐之气，所以他回头看向左川，道：“你能看出什么吗？”
左川上前，观察一番，并未察觉不妥，不仅是这个屋子，就算是整个李宅也没有亡魂的气息存在。
他为了确认先前的猜测，拉开常乐，站在床前，伸手隔空探查了李双的周身，结果正如他所料，李双他是一体双魂。
常乐站在一旁，看见左川神色微变，凑过去问道：“怎么样？”
左川收回手放到身后，手指搓了两下，道：“他的身体里有两个魂魄。”
“他被附身了？”
左川笑着摇头道：“非也，自他出生起，就是两个魂魄共用一个身体。”
常乐听糊涂了，那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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