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如潮水般退却，留下地面野火过境般一片狼藉。
楚葵一路循着魔气向西北疾行，人群密集之处，深蓝色的水光混合着浓厚的黑雾冲天而起，凌乱的叫喊声混合着血腥气弥漫开来。
靠前的妖群疯狂向后躲避，靠后的妖族们却不知前方发生了什么，向前推搡着大声询问，一时之间混乱四起。
楚葵从空中掠过，带出一道金色的气浪，她一边前行一边沿途安抚不知所措的要群。
直到进入中心区域，一只纯黑色的利爪瞬间破空而来，楚葵下意识举刀抵挡，剧烈的碰撞从半空之中炸开，掀起一阵阵余波。
荡开的真气随着巨大的声响波及四周，来不及躲开的妖族们被余威震慑，耳鼻之中溢出鲜血。
正立在楚葵前方的人，周身黑与蓝的气息纠缠着，绽出噼啪的爆裂声，雾气之下，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拜娜？”楚葵惊讶地出声，“你怎么了？”
拜娜却并没有回答楚葵的问题，但她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困顿，随后又转变为剧烈的挣扎。
魔气侵蚀。楚葵紧紧地盯着拜娜的变化，四个字骤然从脑海中划过。
当初在平泽山，龙妖族长受魔气侵蚀而死，死前灰白色的瞳孔中充斥着挣扎与绝望，如今这厄运却是降临在了拜娜的身上。
龙妖一族与普通的妖兽不同，他们是龙而非兽。妖是兽族中的王者，龙妖却是龙族的残次品。龙妖在妖族之中是最强大的存在，却始终掩盖不了血脉的残缺。
不多时，拜娜双目之中的挣扎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混沌与疯狂，楚葵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
拜娜也没有再给她犹豫的时间，利爪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噼啪的声音随着一金一黑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在各处荡起余波。
四年前，楚葵的实力不如拜娜，又被拜娜一句话激得章法大乱，若非对方有意向让，她恐怕根本没法从百妖会全身而退。
那一次，她用刀柄击碎了拜娜的右肩，拜娜却说她不够狠绝，面对敌人，她有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这是修真界的大忌。
楚葵始终记得，那一年，敖青衣倚靠在门边，平静地说，龙是不怕魔气的，而龙妖不过是一群因血脉不纯而被妖气侵蚀后的残次品。
敖青衣说这话时，眼中并没有嘲讽，像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可听在拜娜的耳中，却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所以，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拜娜约了楚葵，她对楚葵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也像族长那样被魔气控制，请一定要立刻杀了我。
空中的战斗稍稍停顿，楚葵趁机拉开距离，她默默地注视着拜娜的一举一动，忽然出声问道。
“你是清醒的？”
这并非一个纯粹的问句，因为她察觉到了拜娜细微的情绪波动。
到了这般修为，对方的每一丝变化都在真气监控之下，即便拜娜极力掩盖，也难免在战斗中露出了破绽。
拜娜沉吟了一会儿，再抬头时，眼中的疯狂已然消散，她冷冷地说：“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楚葵当然记得，可她犹豫了，拜娜曾说她表面上很有主意，其实内心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那时她很不服气，与拜娜争辩。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楚葵心中就明白，这里不是原来那个人命关天的地方，弱肉强食不是一个空泛的词汇，而是血淋淋的事实。
在这里，没有人把命当回事，无论是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命。楚葵有时做得很好，有时却也会迷茫，若非必要，她不想伤害任何人。
“几年不见，你的修为涨了许多，就是不知道性子涨了几分。”拜娜收起利爪，周身的魔气却不受控制地继续逸散，她指着黑雾对楚葵说。
“魔气侵蚀是不可逆的，现在清不清醒不重要，我在等你来履行诺言。”
“动手吧，别让我瞧不起你。”拜娜说得风轻云淡，眼中却露出决然。
楚葵咬咬牙，浓郁的真气开始在手中流转。
拜娜其实是一个挺毒舌的人，在拜娜口中她就没听见过几句好话，可是当所有的妖族都在观望时，拜娜却是第一个明确表示支持她的人。
楚葵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于她有恩的，她都想要倾尽全力去维护，可如今，她不杀拜娜，身后无数妖族都可能遭殃。
仅仅是一次碰撞便让他们无法承受，若拜娜真的完全被控制，她必定救不了这么多人。
这些人都是因为她一句结盟而来，她又怎能放下不管。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围的雾气越来越浓，将拜娜整个身躯包裹在内，几乎已经看不清轮廓了。
黑雾之中，拜娜双目紧闭，竭力维持最后的清明，脑中毁灭的声音越发明了。
她的状态其实远没有看起来那么好，从变故来临的那一刻起，她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手脚，一举一动皆不由自己，连自绝经脉都办不到。
或许是因为与楚葵的战斗中消耗了魔气，才使得她暂时找回了部分神志，时间不等人，如今的她只能全力克制毁灭的**，将希望寄托在楚葵身上。
只要楚葵杀了自己，一切便都不算晚。
“杀了我。”略显尖锐的声音从黑雾中响起，伴随着磨牙的声音，显得分外可怖。
楚葵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她单手反握住刀柄，将莽纹刀刀尖向后横挎在腰间，左手运足真气，移步上前，暴虐的气息在掌心涌动。
瞬息之间，亮金的光芒轰然向下，击散了浓郁的魔气，深红色的雾光四散而起，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雾气渐渐消散，楚葵的掌下，赫然是一只染血的利爪，而这只利爪的主人却不是拜娜。
楚葵抬眸看去，对上那双高傲中透着愤怒的瞳孔，一股发自内心的颤栗之感油然而生。
“这就是你的选择？”低沉的嗓音在楚葵耳边响起，似是压抑着陌生与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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