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玄守山庄。
楚正南正坐在书桌前整理今年山庄大典的规程,随着“吱呀”一声,书房大门被推开,楚葵走了进来,她这一次回来一路避开山庄弟子,所以并没有人察觉。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北庄拜师学艺了吗,怎么样,收获还不错吧,看你整个人都沉稳了不少。”楚正南笑着看向楚葵。
“爹,你身上的鸢尾花玉坠,是娘留给你的遗物吗?”楚葵直接了当地说。她的声音略带些沙哑,像是很久没说过话的样子。
楚正南明显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垂挂在腰间的玉坠,又抬头看看楚葵,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奇怪地问:“你问这个做什么,这是你娘留下的东西啊。”
楚葵沉默了一会儿,她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也把玩过这块玉坠,当时楚正南就严肃地警告她,这是她娘留下的遗物,不能乱玩,当时她没有在意,以为既然是娘留下的,那自然就是留给爹的。
“可以把它给我吗?”楚葵抿了抿唇,并不回答楚正南的话。
“你要这个做什么?”楚正南察觉到了楚葵有些不对劲,疑惑地说,“你怎么了?小尘没和你一起回来吗?她在北庄?”
“她在幽月谷闭关,我回来是想要玉坠,这里面或许有一些秘密。”
楚葵说罢,便看见楚正南表情有些不自然。楚正南原地踌躇了一会,最终还是取下腰间的玉坠递给楚葵。
“葵儿,你话少了很多,究竟发生了何事,可以跟爹说说,也许能帮上你。”楚正南还是没忍住询问了一声。
“爹,我手里的疗伤丹药不多了,给我一些吧,之后我还要出去历练,可能不会经常回来。”楚葵点点头,并没有拒绝楚正南的好意。
楚正南胡子一抖,似乎想到了什么,笑着说:“哈哈,是被卿落长老折腾的吧,她那性子还是没变,出手总是不留情面,你爹我当年也没少吃亏呢。”
楚葵明白楚正南这是见她沉闷,故意找些话题逗她,她这个爹平时看似大大咧咧的,其实心细得很,楚葵不想拂了他的心意,可她实在是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勉强弯弯嘴角道:“是啊。”
两人一时无话,楚葵告辞了一声,便回了自己很久以前的那间专属练功房,天色已经不早了,楚葵却并不觉得困。她将两枚玉坠都拿出来,将两枚玉坠合拢。
两枚玉坠严丝合缝,却并无丝毫异常,楚葵琢磨了一会儿,将真气注入玉坠之中,随着柔和的真气缓慢注入,玉坠中央接缝之处渐渐泛起了微弱的光芒,没过多久,玉坠竟然合为一块,紧接着光芒大胜,一道绿色的光束打在练功房的墙上,竟然显现出画面来。
画面之中,午后的阳光穿过茂密的树丛洒在褐色的枝头,树枝上女孩散落的黑发随意地披在肩侧,年轻的面庞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显得尤为静谧,只有树枝下方来回晃荡着的双腿,展露出主人的活泼。
“诺伊,怎么又跑到树上去了。”女子踩着泛黄的落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轻盈一跃,便落在了诺伊身边,只是午间的阳光太烈了些,她抬起白皙的手掌斜斜地搁在诺伊上方,为她挡住了照射的阳光。
楚葵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她娘年轻时的样子,她其实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但楚正南那一串长长的形容词,她忽然觉得每一个都对。
“芳兰姐姐,你什么时候回宗门呀,带我一起去呗。”诺伊半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靠在芳兰肩上,摇晃着她的手臂,一脸的天真浪漫,哪里还有先前半分静谧模样。
“好啦,我这次回去是商议婚事的,你跟着去做什么。”芳兰无奈地笑笑,她说这话时神情略微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又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藏在心中的疑惑与迷茫。
诺伊也很迷茫,她偏头看着身旁这个与平时无异的人,眼眶竟不自觉地有些泛红,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一些心疼?诺伊自己也不知道。
芳兰很快捕捉到了诺伊情绪的变化,她压下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钝钝疼痛,随手扯下腰间的玉坠,这是她娘临终前留给她的东西。
青绿色的玉坠上雕刻的是一朵鸢尾花,鸢尾花象征着纯洁的爱情,芳兰想到这忽然有些迟疑,觉得自己送这东西不合适,不过有些地方鸢尾花也是可以象征友情的,芳兰心里又开始说服自己。
诺伊低头接过玉坠,玉坠入手泛着丝丝凉意,诺伊觉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一些,又好像更迷糊了,红着的眼眶无论怎么使劲都压不下去,连鼻头也开始微微泛酸,一道真气打入玉坠,玉坠顿时被一分为二,在芳兰惊讶的眼神中,诺伊将另一半挂在芳兰的腰间。
“不许离身。”诺伊闷头说道,语气中藏着掩饰不住的委屈。
芳兰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半块玉坠,口中喃喃道:“等将来我们都成婚了,让我的孩子保护你的孩子吧。”
“不要。”诺伊别过脸去,“我为什么要替孩子做主,万一他们互相不喜欢呢。”
“会喜欢的,”芳兰掰住诺伊的肩膀,语气肯定地说,“你的孩子一定如你一般温柔善良,又怎么会不让人喜欢呢。”
金色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肩头,四目两对,似是沉默着,又似有千万般情绪梗在喉间,半字也吐不出来。
看着画面中的两人,楚葵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楚正南从未详说玉坠的归属,为什么今日自己提起玉坠时楚正南会神色异常,他大概已经有所察觉了吧。
玉坠中画面轮转,再亮起来时,已经是黑夜,楚葵认出了画中的瀑布,那是百尺涧,诺伊殒命的地方。
诺伊再度被击退,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出,浸湿了胸前大片衣裳,藏在胸口的玉坠似是感受到血液的温度,散发出微弱的绿光。
楚葵第一次见到了不远处那个年轻的男子,他的眉眼竟与若久尘有着三分相似。
“孩子,你敌不过我的。”他柔和的声音中透着与外貌极不相符的和蔼。
“你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诺伊擦去嘴角的血,冷漠的眼眸盯着来人。
四周神武门的弟子几乎已经死去,只有少数还在挣扎,而这些人显然挡不住来势汹汹的敌人,这些敌人使的都是最纯粹浓郁的灵气,几乎是碾压他们。
“我叫若久,是你们的先祖。”他脸上笑容依旧,好像这漫山的杀孽根本与他无关,“至于我想做什么,你可以问问你的好丈夫。”
诺伊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若久林脸色铁青地立在原地,某种尽是挣扎之色。
“大哥……”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令诺伊一顿,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自己很久没有以这个称呼来叫若久林了。
诺伊认真地思考了过去十几年的一切,惨然的笑容终究还是浮上脸颊,她低声道:“真是荒唐啊,过去的一切。”
“不是……我没有。”若久林颤抖着嘴唇还想解释些什么。
“你没有吗?”若久接过他的话,耸耸肩道“姓若久的男孩应该做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不要说得好像我在强迫你们似的。”
若久林像是浑身被电击了一般,止不住地痉挛,他蜷缩成一团,捂着散乱的头发,声音沙哑,像是极力要证明什么:“我没有……你只问我是否愿意付出一切,可你没说是这样……”
“原来我没说吗,可能是我忘了吧。”若久微微偏头,像个顽皮又认真的孩子,“不过没有你的默许,我也不能轻易控制你们所有人呀,还是得感谢你为家族的付出。”
若久林怒喝一声,将毕生功力凝于拳中向着若久的方向打出,若久表情毫无变化,还是风轻云淡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早就知道结局么,何必又装作义愤填膺样子。”
话音未落,若久林却已倒飞出去,这一拳原本便是他的全部实力,如今这力道却结结实实地反弹在自己身上,他浑身骨骼噼啪作响,瘫软在地无法起身。
他的实力居然恐怖到一击便将若久林击垮,对若久林十分了解的诺伊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人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就此投降,过去荒谬的一切笼罩在她心中,化为滔天恨意,她右手虚空一握,散落在旁的软剑便重新飞入她的手中。
诺伊再次起身,目光直直地盯着若久,想要寻找他的破绽。
若久也没了继续下去的耐心,他摊开手掌,一朵深红色的莲台赫然出现在掌心,莲台逐渐升起,盘旋至半空之中。
诺伊瞅准机会,提剑向前刺去,若久回过神,淡淡地看着诺伊,正当他打算结束一切时,忽然被诺伊胸口的光芒吸引。
他手指一勾,玉坠便出现在他的掌中。
“竟然是双生玉。”若久啧啧赞叹道,“里面封印了记录影像的阵法,不错的手段。”
半空中莲台红光四射,仅仅一息之间,包括诺伊在内的神武门众人便再无生机。全部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楚葵虽未身临其境,却也从旋转的莲台之中察觉到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难怪幽月谷山主会怒斥她荒废时间,这样的对手她如何能敌?
就在楚葵胡思乱想之际,画面中的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老,他某种金光奇异地闪烁着,待到彻底恢复原样,他蹲下身,将玉坠重新挂在诺伊的腰间,眼中竟透着些许无奈。
“既然你们有些本事,那就试试吧。”若久自言自语道,“算是我免费赠送给你们的一道机缘,如何?”
这话不是对诺伊说的,楚葵看见他弹指之间,便在百尺涧瀑布下凿出了一座洞府,又将诺伊的尸身连带着周围的一整片泥土送入其中,转头对着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陈远山嘱咐些什么。
画面越来越远,楚葵听不清,等到她回过神来时,玉坠中的光芒已经彻底消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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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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