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小六心中颇感抱歉。不待他开口对那群小神官说点什么,北辰就下了定论道:“司运,将人送到帝君那去。请帝君评评理。”
说是“评理”,这个评理的语气,却实在像是去要个交代。
司运点头应下,扯着捆在乐弦身上的红绸离开。几个一直硬撑着的小神官便纷纷不顾形象的跌坐在了地上。阎小六正欲开口,北辰便一言不发的拽着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的手腕,将她带进了辰星宫。一时间,整个辰星宫中的气氛都略显低沉。
阎小六被他攥的有些不适,微不可查的动了动,想要把手腕从他手里拿出来。奈何北辰攥的太紧,她一动,北辰便能感觉出来,阴沉着脸道:“怎么了?”
阎小六只得装作无事发生,微笑道:“无事。”
有了“渡气”之事在前,如今被北辰攥着,阎小六实在别扭。虽然知道北辰当时是好意,可她还是无法当作无事发生,便是现在,阎小六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本来听人说北辰不在,她还想着还好,至少还能躲上几天,谁知他这么快就回来了。
北辰将她带进主殿坐下,又阴沉着拿起她的掌心看了看。
换做先前,阎小六一定觉得没什么,但是现在,那种怪异的感觉一直无法消散,她只得又赶紧动了动,一边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拿出来,又一边装作无事发生地赶紧道:“今日之事实在抱歉,都是因我而起,才连累了你座下的其他小神官。不如北辰帮我问问,他们想要什么补偿?也让我心里好受些。”
北辰不语,又将她的手拿回来。但当他的手轻轻抹过阎小六手心处被鞭子抽过的痕迹时,她手上的伤竟然没有消失。
北辰似乎是没有想到,又皱起了眉。阎小六无所谓地道:“可能是伤口太大了吧,无妨的,反正也不疼,找块干净的布包起来就好,过几日就长好了。”
“……”
无法,北辰只得叫人送了些药过来,拿着药给她涂好,又用干净的布条将阎小六的手心都包起来。似乎是怕她疼,北辰给她上药和包扎时都格外小心,仿佛一根羽毛划过掌心,又不错过一点伤口。阎小六虽然不疼,却被他这动作弄得有点儿痒,赶紧低声道:“真的不疼的,我没有痛觉,所以你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被人当成瓷娃娃的感觉实在是太过奇怪,但还好,上过药后,北辰就没了其他动作。阎小六正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主殿中的气氛时,主殿外却突然走进来一个小仙娥。那人对着阎小六和北辰行完礼,轻声地道:“主上、小殿下,帝君有请。”
这天上的神官虽多,能被称作帝君的却只有一位,就是如今的天君。能在仙京被众神官叫帝君的,也只有天君。阎小六看了北辰一眼,等他将东西收好,便跟着他出了辰星宫。
天君请两人过去要做什么,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走了一会儿,北辰提醒道:“一会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承认。”
谁?
阎小六下意识地就想问出口。
刚一张嘴才突然想起来,道:“你是说那乐弦嘛?”
北辰没有回答,但——大概是了!
阎小六微笑道:“北辰这是让我说谎吗?也不怕把我教坏了?”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北辰会说出这样的话。实在不符合他的形象。
北辰看了她一眼,突然严肃地道:“月弦她巧舌如簧、能言善辩,论吵架,先生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她惹事生生非也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会儿不管她说什么,你都不要承认就好。”
阎小六一阵无语,道:“北辰你就不怕,这件事其实是我挑起来的?如此,你这么教我这岂不是助纣为虐?”
北辰不语。阎小六又继续道:“若是这件事真的是我的过错呢?你就这么肯定,不是我先惹事生非?欺负的旁人?所以才被人堵上门算账的?”
“先生会嘛?”北辰莞尔。阎小六一怔,想了想,心道:“还真是确实不会。”
思忱片刻,北辰又道:“就算是先生做的也无妨,乐弦确实该长长记性。况且她刚才除了受了些气之外,并没有受伤。”
阎小六道:“北辰就不怕,其他神官说你徇私枉法,偏袒我?”
北辰却笑道:“我有吗?”
“……”
阎小六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心中却忍不住想,若是北辰有个女儿,只怕会比那位武神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走着走着,她就又想到了一件事,之前一直并未问过送她的那位小仙使。想了想,阎小六道:“乐弦如此行事,那位武神又纵女无度,想必在仙京也是得罪了不少人,天君难道就不管管吗?就没有人告到天君那去么?”
她之前一直并未多想,现在想想,只怕并不是那位神官道歉就能解决的。思索片刻,北辰道:“天君并非不想管,而是管不了。说了也无用。”
“为何?”
北辰道:“一来,帝君太忙,实在无暇一直盯着某个人。二来则是因为,帝君其实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帝君说完,都会好上一阵,但是过后又会继续如此。天君只有一位,所以说,这仙京中的所有事,也并非都需要他亲力亲为。若说这世上有两个人让天君无可奈何,那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乐弦了。”
阎小六一懵,道:“这,为何其中一个是我呢?”
阎小六扪心自问,她从不惹事生非。就是运气有些差,容易搞砸一些事。但好像这些都无伤大雅。所以,北辰为何会如此说?
北辰见她不解,道:“自然是因为你是鬼君之女。不论你要做什么,都有鬼君替你撑腰,自不用干涉。而乐弦,她是关了也无用,便是说了也不会听。旁人不是没有告到帝君面前,可依旧如此。毕竟那位武神还在,管教女儿也得他亲自来。"
这话,他说的倒是事实。帝君有心想管,但是那位武神一直宠着,所以任何人干涉都无济于事。
两个人才刚走到帝君殿,还未进去,阎小六就听见了里边的说话声。那声音不大,刚好能听清,就听见一道男子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人不卑不亢又掷地有声地道:“怎么,武曲你这话说的就为时过早了吧。鬼君家的小殿下还没来呢,现在说的,不过都是乐弦的一面之词。乐弦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但道友宠女无度可是出了名的。”
他话落,立刻有人站出来质问道:“火神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个人走进去,就看见那先前说话替阎小六说话的男子扇着扇子,翻了个白眼道:“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谁知道你们家乐弦是不是看别人不顺眼,故意找茬,毕竟这种事情可不在少数。”
“你……你……”那人被他这话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良久后才缓过劲儿来,咬牙切齿道:“什么一面之词,这么多的仙鹅可都在这看着呢,乐弦的话是真是假他们不能做证嘛?如今是我们家乐弦被人欺负了。火神大人身为仙界的人,如今怎么帮着外人说话了?”
这时,阎小六和北辰刚好走进殿中,阎小六也注意到了他。
说这话的人只看穿着打扮,便能让人知道,这人是个武神。他的模样虽然年轻,但说起话来,却又能让人察觉出有些老气横秋。盲目猜测,这人便是乐弦那位做武神的父亲了。
神官虽然都已活了千年,但已然成神,所以年纪虽大,但是面容,却依然可以保持年轻。若是在人间,有人说这样一位面容十分年轻的男子,有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儿,那一定是没人信的。但是在仙京,却没什么问题。这天上的神官虽多,却没有一位神官愿意成神了,还依旧保持着飞升前的模样。
那位被叫火神的神官一听这话,又慢慢摇着扇子道:“非也非也,我就算是仙京的人,也得秉持公道,不能徇私枉法啊。毕竟我也早就看你们家乐弦不顺眼了。你自己不愿意管,有个人替你管教管教女儿不是挺好,也省得别人出去指着仙君的鼻子和脊梁骨骂,说您家没规没矩,连个女儿都没教好。"
"你,你……"
这话说完,那位武神就被他气得不行,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直接一头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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