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得鹿梦鱼(五)

“鼓臧节祭祀完,要将新的夔牛战鼓重新埋入地下,等到下一次鼓臧节再挖出来。新鼓与旧鼓交换时候,会找寨中最德高望重的人来做祭司,主持整场祭祀。”

卯日绕着那面气势磅礴的巨鼓走了一圈,见巨鼓垂下的一条绸带上染着泥土,雨水嘶嘶冲在绸带上,在地上淌出褐黄色的水。

他曲下身去触摸那条绸带,拨开绸带后,瞧见夔牛战鼓鼓身上的雕花,花纹向内凹陷,少量泥土嵌在雕花内。

果然是从泥地里挖出来的,还没有清洗干净。

阮次山要这面大鼓做什么?

若是用作赶鸟实在太大,难以搬运。

若是装作摆设,也实在占地方,他的家中根本不适合摆放这样巨型的鼓。

他站起身,正巧见阿摩尼家的下人端着一只茶碗快步走过去。卯日避让开,走进堂屋。

阿摩尼家中四面都是木板墙,一张大漆凹字木柜立在东面墙,柜上供奉着天地君亲师位,一座小臂高的鎏金雕像放在正中,雕像左侧是一个白牙雕的造像。雕像右侧则有一副被扣下的贡牌。

阿摩尼坐在主位上正在喝茶,月万松与姬青翰手边也有茶碗。但姬青翰一口也没用,用怕冲了药性推辞过去。

卯日走到他身边,往茶碗里望了一眼,茶估计是百色的好茶,但是姬青翰喝惯了丰京的贡茶,估计不合口味。

卯日察觉到他在这种小事上竟然会憋着委屈不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方才送茶碗出去的姑娘提着画眉鸟的笼子回来了,月万松兴致勃勃地逗弄了一会儿,便挑着时机问:“大长老,我对你们百色的节还挺感兴趣,我是外乡人,可以参加你们的赶鸟节吗?”

阿摩尼:“那自然!不如二位歇息一阵,等午后雨停了,我带你们去参观芦笙广场。”

天不遂人愿,午后雨没有停的意思,浓厚的乌云压在山寨上方,似是铅块一般沉重。天色阴沉,风吹起高耸的银幡长绸,一群黑鸟环飞而过。

姬青翰显得有些疲乏,靠在椅背上也不说话,卯日将熬好的药碗递到他手边:“在想什么?”

姬青翰难得没同他置气:“白日里,大长老准备了四只茶碗,他说在百色,他们从不准备单数茶碗迎客。”

卯日没做声。

姬青翰喝了药,卯日忽然凑过去,吻到他的唇角,周身的光极快亮起,渡到他身上。药碗从姬青翰手中滑落,卯日伸手稳稳接住药碗,含着他唇皮舔吻了一下,似在回味。

“你的伤喝药用处不大,但太快好也会叫人生疑,我会慢慢救你。”他贴到姬青翰的耳廓边,压低声音,“门外有人,抱我。”

姬青翰似乎有些疑惑,拧了一下眉,握住卯日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腰。唇齿间混杂着草药的苦涩,他配合地拥住巫礼,并将人揽抱到了自己腿上。

卯日一手端着空药碗,一条胳膊慵懒地绕过姬青翰的脖颈,环着对方,手指随意地抚摸着姬青翰的耳垂,他一面舔吻着姬青翰,一面留意门外人的动静。

隔了片刻,他发现姬青翰不动了。

“怎么了?”

姬青翰捏了一把他的腰,呼出一口气,竟然问:“我能动手吗?”

“现在?”卯日比他还要意外,“小姬竟然比我还着急?外面有人。”

“只要你不出声,没人会知道。”

姬青翰甚至将外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他吻卯日的脖颈时,卯日察觉到他体温有些高,于是分了些神捏着姬青翰下巴,仔仔细细打量他。

片刻后,他问。

“情蛊发作了?多久发作的?”

“不知道。”姬青翰闷闷不乐:“在路上。”

卯日抱着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脖颈上:“情蛊初次发作有些难挨,现在做不合时宜,我可以赐你一场美梦缓解。”

姬青翰冷淡道:“不要。”

外面起了风,两人抱在一起时,卯日身上的首饰一直细细的响,像是被姬青翰捏在掌心摇来颠去的一只铃铛,让人无端心痒。

卯日看了他片刻,啧了一声,“真难伺候。要是那个长老在外听着怎么办?”

姬青翰闭了下眼,猛地收紧胳膊,将卯日按到自己怀里,他似乎放弃抵抗了,紧紧地贴着巫礼,仿佛那样才好受一些,皱着眉抿起唇,沙哑着声音狠厉道。

“他最好滚远些,不然孤回头就派人踏平百色……咳咳快做点什么,巫礼?”姬青翰数着他的称呼,“卯日……以尘,哥哥啊,你种的情蛊要了孤的命,孤跌下悬崖都没情蛊发作难挨。”

外面竟然响起了一声闷雷,众人期待的天晴没有来临,倒是暴雨不期而至,山寨中乱飞的银幡似青丝,偶尔有山鸟坠在空中。

轰隆一声,闪电竖直降下。

顷刻之间,暴雨接踵而至。

视野变得更昏暗,情蛊就像是一把烈火在他体内猛地燃烧得更旺盛,姬青翰的全身每一寸都是滚烫的,他仿佛在沸水里滚了一圈,呼吸灼热而刺痛,唯有接触到卯日的地方才会稍感舒适。

该死的情蛊与卯日。

他觉得口干舌燥,用舌苔舔了一下唇皮,一瞬不瞬地瞧着卯日,忽然觉得对方浑身发着光,目光也情不自禁往巫礼裸.露在外的半截脖颈上飘。

卯日被他的目光烫了一下,挑了一下眉梢,五指不轻不重地揉捏了一把他的肩,转身走到窗边,就坐在窗上背靠着窗柩。他身上的衣物也变成了巫礼的长礼服,只是交叠的袍角下露出的双脚赤.裸,脚踝也莹莹如玉。

卯日朝姬青翰勾了一下手指。

等姬青翰转着四轮车过去,卯日抱臂斜靠着窗柩,抬脚碾在太子爷的膝盖上,被姬青翰捉住脚踝,卯日抖开他的手,分.开.腿踩上了四轮车的扶手。

他眯起了眼,笑得如同鬼魅,语气诱哄:“舔呀,太子爷。”

他说,“雷很大,我可随便叫了。”

姬青翰板着一张脸,眼里浮起一丝凶狠之意,他心中清楚卯日说的舔是什么意思,可太子爷从没为别人做过这样的脏活,免不了隐隐抗拒。

但情蛊似是野兽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叫他在理智与放纵之间来回奔波,最后被周身涌起的汹涌热潮淹没。

他的理智被击溃了。

他只想距离卯日更近,抱着他,抚.慰着他,最好让艳鬼似一条蟒蛇紧紧缠绕在他身上,把那些不受控制的情.潮与欲.望挤压、碾碎成灰烬。

他在一瞬间期望卯日是一道不近人情的残忍鬼魂,黏在他的灵魂上,无论姬青翰做什么,情蛊的主人都如影随形,束缚住他的视线,囚.禁住他的身心。

姬青翰恍然,这才是情蛊的厉害之处。

能叫一个理智尚存的人变成一无是处的畜生。

比起行尸走肉,更像是陷在滔.天.欲.海中的可笑东西。

姬青翰没能彻底避让开,被弄脏了半张脸与唇皮。

卯日虚靠着窗柩,浑身都是绵软的,实在是不愿动,被姬青翰抱下来,坐在太子爷怀中,靠在他肩上伸手一点一点擦干净他的脸。

他的身体竟然散发着一股热气,懒散地坐在姬青翰身上,浑身充斥着一股要命的撩人劲。

卯日把手指递到姬青翰唇边。

“吃下去。”

“这能安抚你体内的蛊虫。”

姬青翰垂下头,含住他的手指,将上面的东西舔干净,随后又抬起头,扣住卯日的脑袋,回吻给对方。

唇齿之间都是莫名的味道,他揽卯日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暴雨还在继续,姬青翰的情蛊算是稳定了,只是太子爷看上去怒火冲天,把卯日的腿.肉都捏出了猩红指痕。

卯日:“气什么,你没爽到?”

姬青翰避而不谈:“情蛊多久会发作一次?”

卯日伸手算了算:“一个月大约十来次,别担心,有我在你身边,很容易就安抚下来。”

“你要是不在孤会怎样?”

“大约欲.火.焚.身?”卯日玩味地说,“实在不行,你自己,”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到姬青翰的双腿上,似乎终于想起他是位残疾的病秧子了,伸脚踩着他的大腿,懒洋洋地说:“别人可以自己缓解一下,你没办法,只能憋着。”

卯日心情极好:“挺好的,等下次积攒得差不多,一并发泄到我身上,说不定我能被你干到虹车上。”

姬青翰被巫礼的放浪形骸震到失语,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才平静下来,将他的脚拉下去,整理好衣物,他还要说什么,却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

月万松站在外面,神色有些尴尬与焦急:“公子,这么大的雨,阮次山还未回来,长老派人去寻了。”

卯日理解她的担忧,简单安慰了月万松两句,长竹杖出现在掌中:“我去,正好有些东西需要确认一下。”

“你去哪里找他?”姬青翰问。

卯日笑了一下,正巧屋外一道雷霆劈过,他身上又出现了那条环绕的白蛇,眼尾潮湿的薄红如同红霞,漂亮得惊心动魄。

“别担心,我可是巫礼。”

直到他消失在雨中,月万松才回过神来,惊叹不已,忍不住夸了几句巫礼大人的相貌。

姬青翰嗯了一声,心知这人和张高秋自传中的巫礼性子截然不同,似乎除了脸,没有一点能讨太子爷欢心。

他面色不愉,月万松也不敢多问,现在屋中没人,雷声如吼,两人却听见一道道沉闷的鼓声。

月万松推着姬青翰到了前院,才发现那原本覆盖大鼓的布被吹翻,连续不断的咚咚声竟然是雨水打在夔牛战鼓上的声音。

“还没找着人吗!”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阿摩尼长老披着蓑衣斗笠,手抓着拐杖狠狠地杵了一下地面:“再去找!他要出事了,我怎么和红山交代!”

阿摩尼被人搀扶着往山上赶,大吼道,“他有没有说去哪采药了?对了,放他爹棺材的那面崖壁去找了吗!”

“没有!”有人回阿摩尼。

阿摩尼着急道:“快去瞧瞧!”

人群簇拥着朝着西面的山崖赶去,卯日到的时候,正巧遇上寻找阮次山的队伍,他便跟着队伍一道前往悬棺葬的地方。

那是一面黑压压的崖壁,陡峭而高耸,崖壁上垂着硕长的藤蔓,一些大小不一的洞穴散布在崖上,洞穴中停放着深黑色的棺木。棺木有些受潮腐朽。

雨下得极大,雨水瀑布似的从崖壁上冲下来。谁也不知道阮次山有没有在某个洞穴中。

人群便朝着崖壁上大喊起他的名字。

“阮次山!”

声音淹没在雨中,一群黑压压的飞鸟受惊冲出了洞穴。

捉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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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得鹿梦鱼(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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