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居一色。
罗夕年刚回书房,书架后便显出一人。他抱拳跪拜,“首辅大人。”
“无需多礼,”罗夕年抬了一把手,上了案几的椅位坐下,待来人起来后,才道,“说吧,长姐发生何事了?”
那人没有多言,从怀里取出了一封信,上面正是罗熙菀的笔迹。
他将信呈给罗夕年,“娘娘让属下交给大人,说大人一看便知。”
罗夕年拆了信,在看到信里的内容后,星眸逐渐阴寒,就连拿信的手骨也开始泛白。
信纸就手指的那端,已经捏皱成了一坨。
他眸中怒流暗滚,沉声中夹杂着切齿音,“他怎么敢?”
来人直接伏地抱拳,“娘娘让属下告知大人,以大局为重,切莫授人以柄。她会在冷宫等大人回来。”
“长姐可有怀疑之人?”几息后,罗夕年冷眸欲滴,看向那人。
“娘娘料到大人会问,让属下告知,不管是谁,她已身在冷宫,还有大人的暗影卫护着,请大人放心。”
罗夕年眸中许久才归于平静,他从案几中拿出一枚梅型玉牌,递给来人,“以前我送了长姐无数次,她都婉拒了。如今在那种地方,开销不会比以前少,你交给她,让她莫要委屈了自己。”
“是。”
那人走后,罗夕年冰冷的眸子又落在了那封信上。
「阿年:前日贤妃毙,死时已有两月身孕。皇上切戒之,中出芙蓉糕之物,启而凿之,今姊贬冷宫。告君者,愿君少安毋躁,恐女自人闻之,不顾皇命还宫。阿年莫待我分职。先办此事,我等阿年还朝之日,为我申冤。
姊菀字。」
他只是不信,那人怎会相信长姐会行此等卑劣之事?
长姐亦怀有身孕,怎能在冷宫苟活?
罗夕年的拳又握紧了些。
那受伤的手腕,开始渗血,很快顺着拳指关节“滴答、滴答”坠到地上。
他蹙眉支额,不知在书房待了多久。
直到外面传来小遇安忽近忽远的叫声。
“二哥哥~二哥哥~”
敛了眸子,罗夕年起身,走到门前开门时,这才看到左手上血迹斑斑。
他一声轻“呵”无奈又苦闷。
就着一旁盆里的冰水将手洗干净了,这才开门去寻遇安。
遇安还在另一头的院子里喊着“二哥哥”,便见一袭白身从天而降,谪仙般的人玉面肃静,长身笔直。
遇安一下就抱住了罗夕年的长腿,眯着弯弯的眼睛笑着喊,“二哥哥,告诉你一件大好事!”
罗夕年隐了心中那丝牵念,将遇安的手从腿上拉开,握在手中,单膝平地蹲下后,笑问,“什么好事?”
遇安刚准备开口,却觉得嘴巴像是被什么东西粘住了!张都张不开!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一阵阴风紧接着袭来,骤瞬间红衣飘拂,一人紧落在二人面前,扬眉盯上了遇安的脸。
罗夕年一下就知道是这女人给孩子下了什么禁术。
以前只听闻修士们寻仙问道,修炼法术,今日倒是真开了眼界,第一回遇见这禁人言的术法。
看来,她竟是跟那方道长一样,还得快是个修士。
“唔唔唔……”遇安慌张地看着罗夕年,又抬头看了看满脸傲慢的花容。
罗夕年长睫微晃,安慰着小遇安,“莫慌,二哥哥帮你问。”
说着,起身对着眼前环臂抱胸的女人施礼,问,“不知遇安何处得罪了小娘?若是有,在下替遇安与小娘赔个不是,还望小娘莫要与孩子一般见识。”
“我偏不。”花容嗤之以鼻。
未经他人事,莫劝他人善。生而为人,还没她一个鬼懂得多吗?
“……”罗夕年早做好了要被怼的打算,只是没想到,这女人说话还真是干脆。
花容眯长了眼,俯下身子,盯着遇安,道,“方才你所言之事我不同意,你听明白了吗?”
“……”遇安一听,玄眸瞪的比葡萄还圆,红着小脸蛋,“唔、唔、唔”直摇头。
花容一看,这么硬是吧?既然不知悔改,那就继续闭着嘴吧!
当下就站直了身子,道,“那算了,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便替你解开。”
言毕,就打算走。
罗夕年赶紧迈了一步,挡住了花容去路,“在下虽不知小娘所为何事,但还请小娘稍等一下。”
说着,罗夕年招呼遇安走近些。
在遇安噘着嘴不满地过来后,才拱下腰与他道,“小遇安,你是不是小君子?”
遇安看了看睨着眸、一副鼻孔朝天的冷面花容,又看了看如沐春风,温润如玉的他二哥,狐疑之余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罗夕年眸中笑意更满了,他道,“你所言之事定是与你主奶奶有关,是与不是?”
“……”花容赏了他一记白眼,这不是问废话吗?与她无关,她能顶着大太阳躲躲藏藏地来追他?
这要是大阴天,还用得着动用术法来封口?
早就在他出门还没跑到的时候,给他追回来了!
这小鬼头,还真是随了那群神仙,就喜欢向阳的地方,一路上都在阳光里奔跑!
害得她只能搁在平行阴地面干瞪眼。
“唔。”
小遇安点着小脑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罗夕年又道,“那遇安当知,君子论人事前,当事人不许,当如何?”
遇安眉头绞起后很快平展,他看着罗夕年点了下头。
罗夕年笑着揉了揉他小脑袋,对着花容道,“遇安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还望小娘……原谅这孩子的顽劣。”
说着,对遇安回眸眨了下左眼。
遇安得到示意,挪动到花容身边,扯了扯她单薄的红衣,指着自己的嘴巴,微微摇了摇头。
“……”
花容并非蛮不讲理的鬼,目的达到了,也就善罢甘休了。
她矫首昂视,装作不在意的在遇安眼前打了个响指,“砰——”的一下,解开了他的禁言。
遇安瞬间张嘴,敲了敲自己的牙,这才惊喜的大喊,“二哥哥,我能说话了!……”
罗夕年玉面上收敛的笑意瞬间绽放。
花容扫眼看他时,正好对上他弯起来的星眸。
他拱手施礼,“谢小娘。”
而后,抱起绕着他转圈圈的小遇安,道,“是不是连饭都没有吃就跑来了?走,送你去吃饭。”
在花容皱着眉望着眼前的大片阳光地时,罗夕年回过了头。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将小遇安放到地上,解开了颈下的狐裘系带,脱了身上的狐裘,递给了花容,“小娘穿的单薄,这狐裘先给小娘,等一会儿用完餐,我差人去给小娘拿几套女娘裘回来。”
言罢,直接抱起小遇安,就迈开了步子。
花容看着手中的狐裘,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她出来匆忙,连伞都没有带。
看来今日在自家屋子前演得那出她不惧阳光的戏码,他根本没有信。
既如此,便也没必要遮掩了。
反正届时若要取他狗命,挑个阴日或者夜间便行。
她穿上了那狐裘,将那背后的帽子盖到了头上。
狐裘上人类的余温让她颇有不适。她并不怕冷,只是不喜欢带温度的东西。
花容并没跟在罗夕年身后。她抄“天道”先回了沁园。
进沁园也没走正门,是从老远的地方直接跃进了二楼的外户。
正在外户软榻上品茶的方有三,但见白影一晃,一个将帽檐拉得极低的人落在了自己脚前。
帽檐上全是白狐狸毛毛,将整个人脸都遮在了里面,根本看不清一点儿。
故而花容将帽子从头上摘下时,差点儿让刚喝进去一口茶的方有三,从鼻孔里又喷出来。
他匆忙站起来,半蹲着身子,咽了口里的东西,慌张发问,“花判怎么从这儿来了?”
花容将狐裘脱下来递到他手上,睨眼问,“怎么?我在人间飞檐走壁,也需要跟你上司报备吗?”
方有三一听这话,顿时知道花判误会了。
他赶紧解释,“花判明鉴啊,小的绝不可能跟白君大人说这些不该说的话。”
“哦?”花容挑眉,“哪些不该说的话?”
“……”方有三顿时闭了嘴。
花容懒得理他,大步迈进了雅间。
正桌上已经摆满了佳肴。
罗夕年和遇安还没有到,原本被丢在这里的棋布也不见了。
似乎是看出了花容的心思,方有三给狐裘挂到了屋内的衣架上后,便道,“那棋布小哥走了。”
说着,指了指外户正对面巷子那一头的楼阁,“在那儿。”
是一间花楼,挂匾,“今朝楼”。
方才花容走时,还未开门营业。这个时候,已经开了堂,门前挂上了一串五连红灯笼。
方有三道,“小的方才在他走时,贴了张追踪符。饶是他绕了不少路,可还是被小的定到了位。”
花容嘴角抽起,“怎么?往后打算投胎修道了?”
“那不成,”方有三赶紧摇头,“花判莫要开小的玩笑,小的生是诡界的鬼,死还是诡界的鬼。才不当仙。”
“听你的这口气,有故事?”花容坐在了主位上,指着旁边的位置,道,“来,坐下说,我就喜欢听鬼话。”
此鬼话非彼鬼话,这是一档诡界的评书节目。
摊子摆在诡界的正街上,评书人是一个有着九只头的鸟,它在自家酒楼前办了一个匿名箱。
诡界的所有鬼、灵,或者妖,都可以在这个箱子里投稿。
这箱子就叫鬼话。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