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苑。
玉儿送完老太君回来后,花容已经回了住寝。
寝室无人伺候,一点儿也不比屋外暖和多少。
玉儿一进屋,就被冻得一哆嗦。
她赶紧招呼花容,“三夫人快穿厚些,奴婢这就去生炉子。”
说话间,已经出门,不消半刻,便提了烧红的碳桶进了屋。
将暖碳一颗颗夹进屋内的炉子后,就又去铺了不少青碳进炉子。
封了盖儿,见花容还是外头坐着,匆忙就拉了梳妆台边的椅子,转身要去给花容铺床。
可这一看床上,怎得连床暖和被子都没有?
“三夫人昨日是如何过来的,这么冷的天,怎受得了啊?”玉儿蹙眉小声嘀咕着。
“……”花容隔着屏风,只道她是说冷炉子的事情。
玉儿走到花容面前,道,“三夫人快里面坐,莫要着凉了。”
说话间,已经扶上了花容的胳膊,花容顺势站起,任由她搀扶着,走到屏风内的火炉旁。
就椅坐下后,她把自个儿专门塞进柜里的被子拿出来,往床上铺。
完后,取出厚披风,盖在她身上,道,“三夫人先披着,这炉子散热还得一会儿呢。”
言罢,麻溜地出去了。
这次连半刻都不到,玉儿提着热水进门,见花容又单身坐在了屏风外,暗下了眸子,只道她兴许是不喜自己伺候。
思来想去,还是多了一嘴,“三夫人在云顶山上受了寒,先泡个热水澡,一会儿再喝碗热姜汤,保准驱寒又暖身呢。”
说着,便偷瞄着花容,将水往卷帘大柱后的浴桶里填。
“好。”
花容一手支颐,一手敲击着堂桌,然后就这么看着玉儿一桶一桶地出屋提水,又倒水入桶。
小丫头很快就来回奔了数次,眼看着这边刚注水完毕,花容便提眼,看向玉儿,“来,这边来。”
玉儿眸光轻闪,近了后,笑声问侯花容,“三夫人。”
花容指着一旁的凳子,道,“来坐下,我有话问你。”
“……”玉儿为难地看向冒着腾腾热气的浴桶。
花容心领神会,“没关系,我很快的。”
玉儿听罢,只得以手走腰抚平衣服至臀下,坐到凳上,又摊手至两膝上,这才微抬眸,对着花容道,“三夫人有何事,但说无妨。”
那眼中却是横出一句话:「看来是躲不过去了。」
花容嘴角笑容渐收,“你这么聪明,可猜到我想问什么?”
玉儿一怔,很快低下了头,道,“玉儿只知三夫人所想之事,玉儿确实不知。”
花容眉眼轻扬,“抬起头来,看着我。”
玉儿默了一瞬,才缓缓抬眸,压着颤音,轻声道,“老太君寻三夫人所为何事,玉儿委实不知。”
那眼中暗腹:「莫说玉儿根本不知了,就是当真知晓,老太君与严嬷嬷皆闭口不谈此事,又岂是玉儿一个丫鬟可以置喙的?」
倒还真是个一心向主之人。
从玉儿眼里没看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花容就此一笑,也不愿再与她搪塞,起身去梳妆台那处的妆奁里取出一支雨蝶金簪来,绕到了玉儿身后,将金簪轻轻插进玉儿的发髻。
直道,“既如此,那就这样吧。你可以走了。”
“……”玉儿一怔,“夫人这是何意?”
「可是嫌玉儿不予告知老太君之事,这便恼了?」
在玉儿惶然伸手探摸之际,花容按住她欲要拔簪子的手,轻笑道,“生炉打水钱,我这人不喜欢欠人人情。也习惯自己就寝,就不劳烦玉儿了。”
言罢,直接褪了外衣,将屏风就掌一推,去横成纵移了位,挡在了那浴桶前,走进去开始脱里衣。
玉儿僵站着,虽说被主子打赏再正常不过,可这三夫人的赏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可是**裸的赶人啊!
花容很快就挂了空直入水中,水温暖热,径透骨髓。
倒是很适合这人身的温度。
敛了下眸子,她瞥向屏风外还杵着不动的玉儿,缓声道,“你莫多想,我只是不喜人伺候罢了。你若觉得过意不去,把姜茶端来放桌上就行。”
顿了一息,她又补充道,“对了,多添些糖。”
玉儿已经丧神退行至门前,在听到这话后,这才眼中一喜,脆声道,“是,三夫人。”
-
次日一早,瑞雪又至。
长宁苑的一片祥和在一声脆糯的“主奶奶”音下,掀起了阵阵波澜。
花容还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那音刚落,不出几瞬,紧跟着脚步声逼近,在她门前停下来,随即“欻欻欻——”生起轻若无骨的拍门声。
“主奶奶,我是遇安。”
“……”花容轻抬了眼皮,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就不能不做赘述了吗?
生嫌地瞥了眼门缝,眼见三尺以下人影叠隙,花容抽出枕在头骨下的胳膊,支着床沿,坐了起来。
遇安又抬手拍上门板,“砰砰砰——”,跟方才一样,虽然加了些力道,但声音还是既小又没有穿透力。
顿了会儿,见屋内还是没有回音。
遇安“咿”道,“这么早,主奶奶上哪里去了?”
说着,把拍门拍的有些生疼的小红手拢在嘴边,“呼呼”地吹着。
正疑惑这主奶奶一大早上就不见,是不是去给祖奶奶请安这件事,他这边刚转过身,走下微滑的台阶,便听身后“吱呀——”声起!
——遇安瞬间惊喜buff叠加。
转过头时,整个小脸上都染上了两团温粉。
朵朵白雪迎风招展,飞在他浓黑卷翘的长睫上。
遇安抖擞着小棉球身子,圆滚滚的小脑袋这就随着脚尖一个回旋转,朝着花容就准备再上台阶去。
刚大叫了一声,“主——”
“奶奶——”这两字没喊出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啊——”,惊恐音中,那小身子便整个一个失重后仰,就要向着荣白似棉花的雪地里扎去。
花容身形微晃,一瞬间便闪到阶下,长腿一伸便接住了就要滑倒的遇安。
这一下出脚之快难以形容,遇安只觉红影闪过,风雪中多了一阵习习阴风,背脊便抵上一股强力的支撑,挡住了这可怕的一次屁股开花儿倒摔蹲儿。
花容脚下一个使力,将遇安沉重的身子扶正后,在衣裙下不动声色地转起了脚踝。
——果然是上好的仙骨,这砸下来的力量是给足了的。
腿骨在转动了两圈后,酥麻感慢慢消退。
花容站在雪地里,任由飞雪漫天,洒在肩上,就连风吹动长发,飘进她微开的唇间,也丝毫不影响她傲睨着眼前这团白滚滚的团子。
小遇安终于缓过心慌,抬脸对上花容。
他开心地露出满嘴珍珠般清透的小牙,糯呼呼地喊着,“谢谢主奶奶。”
花容耷拉的眼皮子耷得更低了,她冷冰冰的问,“你来做甚。”
遇安抬臂,那在冷风中被冻得微红的小手,合拢作揖,竟是对着花容拜了一君子礼,俯首道,“遇安来给主奶奶请安,祝主奶奶喜乐无忧,诸事顺遂。”
花容仰天,长雪落进她清透的桃眸中,凉意沁脑,格外爽舒。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天气。
只是,连太阳都没有,何谈日打西出?
——这小鬼不对劲。
小遇安却是没待花容回音,就抬头偷瞄上了一脸淡然的他主奶奶。
“主奶奶,你今天真好看。”
童声无邪,似是泉水叮咚,他一开口,差点儿融化了万里雪山。
——什么鬼日子,这小鬼被鬼附身了?
“……”
花容不可置信地扫眸去看,可小鬼的眼睛里像是住进了漫天璀璨的星辰,玄眸透亮又纯粹,哪里有半丝鬼影?
——莫非是人之通病?有事相求,打算先给她灌点儿**汤?
花容定了定神,桃眸微漾,说道,“有何事,直接说,少拍马屁。”
“……”小遇安一愣,毛茸茸的发髻随着小脑袋一个倾斜,歪到了一侧,整张小脸被冻得白里透粉,玄眸眨了又眨,似乎在思索这是何意。
这无辜装的,真的挺到位的。
花容轻哼了一声,拍了拍肩上的落雪,瞥向他,“上屋里说吧,你先上。”
小遇安一听,转瞬就笑眯眯地应道,“好的,主奶奶。”
说着,就提了棉棉的白袄子,一步一步跨上台阶。
看着遇安一直走进屋子,花容才迈开步子,卷着风雪入了屋。
屋里,昨夜被玉儿生起的炉子,此事已将整个屋内暖成了三月天。
遇安看花容关上了屋门,待她回眸看向他时,径直又是一礼,却是道着,“谢主奶奶昨日帮遇安赶走了那群坏孩子。”
花容的眸子逐渐眯长,“反射弧够长啊,难怪那群神仙总是后知后觉。”
事情发生了不见人,处理完了一个个跑来。
妥妥的马后炮。
“啊?”遇安没听懂,但却知这后知后觉的意思。
他很快恍然,潸然地摸了下小脑袋,又笨手笨脚地拱了手,道,“是遇安的错,还望主奶奶莫恼才是。”
“我为何要恼。”花容饶过他,直接坐到了暖炉旁昨日没拉回位的梳妆椅上,环胸上臂阂上眸子。
遇安却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屏风外,他知道,她肯定是生气了。
毕竟,从昨日他对主奶奶的表现来看,似乎是属于,不知好歹?
亦或是,狼心狗肺?
还是……恩将仇报……
遇安越想越emo,就快要懊恼到把小嘴巴撅到天上去,这才听到他主奶奶道,“还不过来,等着我把你塞炉子里驱寒吗?”
——遇安惊神之余,小脸上花开一嘴,“这就来了,主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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