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这就是人类!
诡计多端,阴险狡诈。
对一个刚帮助了他的人,都还处处算计,步步为营。
还就算是亲弟弟,也绝不姑息,说得多么大义凛然!
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
她嫌弃地扯过头上的白狐裘,扬手一甩丢到了院中高大的梧桐树上。
树枝上白雪皑皑,被狐裘一砸,瞬时枝桠颤动,积雪荡漾落了莫多,砸了花容一头一脖子!
花容眯长了眼,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匕首扔进了一旁早就冻结的池水中!
这种黑骨之血,又腥又臭,沾了一滴都觉得脏手。
她照着原身的记忆,重新打了凉水洗了手,不知道搓了多少次,在终于闻不到一丝腥气后,这才关上门坐到了了铜镜前。
脖上的伤口并不深,只伤到了皮毛,但还是抽刺抽刺的疼。
花容伸手从脖上划过,一丝红光透着薄薄的凉气很快将疼意掩盖,那长颈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几息后愈合。
她拿出判官笔,在脖上画了两道假伤口,这才重新躺回床上!
鬼嘛,并不适合在白日里活动!
往日这个时候,花容会先去黄泉泡会儿澡,看着三千尺忘川水滚滚而下,川上就是通往十八区的十八条奈何桥。
这些凡人的鬼魂,跟他们生前一样,鼠目寸光,只能看到属于自己的那条桥。
哪能想得到,桥下那波涛浩淼的万丈黄泉水,虽会将他们顷刻吞噬,但也是这诡界唯一一处能看清这层层折叠的十八层桥段是何等的惊魂动魄!
花容的脸掩在一片阴霾之下,罗府已经热闹了一个时辰了。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他们开始送老头儿的棺椁出府了。
太阳初升,是个喜庆的天气。
一声唢呐惊起,哭声震天响地。
花容一叹息,很是想不明白,这凡人为何要在死了后去请专门的吊唁队来哭魂?
话说,那魂魄从人身死的那刻起,就已经归入诡界,这入了诡界的鬼魂,还想回人界过什么头七?
开玩笑呢吗不是?
满脸鄙夷地望了眼屋门。
她又扯了几根判官笔的毛须,揉成了两个大团子,塞进了耳洞里。
周遭顿时干净,一丝杂声也没了。
……
未时,阳光正盛,花容睁了眼。
她掏出耳朵里的毛球,放在了枕头下。
开门后,便被这朗朗白日的日头刺痛了鬼眼!
花容紧闭着眼老半晌重新将眼睁开了一条缝,伸手挡了额后,这才眯眼望向那当空太阳犹豫了好几息。
这鬼眼不曾见过青天白日已有万年,就这么出去,非得被闪瞎了不可。
吸了几大口于她而言已算温热的空气,花容又转身进了屋子。
可坐了没多久,她从衣柜里拉出了一件戴帽子的红披风,很快挂到身上,将帽子戴到头上遮了个严实,就出门了。
-
罗夕年送葬回来后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父亲的死因与近些日子来好几个州府上禀天听,最后被他请旨拨入手中的几宗悬案格外相似。
遗身没有任何可疑之处,所有仵作的验尸报告均是胸痹而亡。
可那些人中,并非都有心疾!
只是父亲的心疾,他是知晓的。
关于此病,每月都会有驻府大夫专门来为父亲调理身子,他也在昨夜去那沈择灵堂前专门见过了刘大夫。
他直言,经他每月调理用药,父亲的心疾近半年都未曾发作过,就算是新婚当夜情绪高涨会促使心疾发作,那也不可能连自救的余地都没有。
更何况,父亲的身上常备救心丸,一有不适必会取药。
祖母在收敛父亲遗体时,那装药的瓶子还在父亲的身上未动分毫,由此可见父亲是死在骤瞬之间!
然普天之下,一招就能至人胸痹的东西,会是什么?
那与父亲同为“胸痹而亡”的沈择,又缘何会死而复生?
他眸中寒栗浓荫蔽目,敛眸望向腕上的白布,有血迹斑斑好几点,似那寒夜被她践踏于足下的残落红梅。
父亲之死,就算她不是凶手,也必是目击者。
星罗之“死”,就更为蹊跷了。
原该在棺材里的她,在他前脚进了灵堂后,后脚就出现在门口。
本该在灵堂查验她尸身的星罗,却“死”在了后院。
最诡异的是,毫无气息、腕脉、颈搏的星罗,她又可以救了他!
是凑巧会救?还是另有所图?
这一切,若真是她所为,她就不怕星罗醒来后指证她吗?
还是说,她断定星罗虽活着,但定然醒不过来?
那刘大夫今晨所言,星罗已无大碍,只是身体亏空,最晚日夕便可苏醒。
又当何论?
一个有能力让人死而复生的人,又怎会学医不精呢?
再者,她那像死人一样的阴冷体温,活人真的会有吗?
他支额闭目,这一切,若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怕是只有她自己能说得清了。
炷香后,日新敲门匆匆来报,“爷,三夫人去了然茗居的柴房。”
罗夕年闻言,顿时睁开了眼。
他大步走出书房,看着拱手施礼的日新问,“三弟回府了?”
“未曾。”
未曾?那她去三弟的柴房做什么?
罗夕年阴沉着脸,抬腿就出了自家院子。
路上不时有下人施礼问安。
日新急匆匆跟在身后,走近了才小声道,“棋布在盯着,爷尽可放心。”
罗夕年到了然茗居时,一直藏在暗处的棋布见他行至门前才现了身,拱手施礼,“爷。”
罗夕年望着紧闭的木门,问道,“可还有谁进去过?”
棋布摇头,“不曾。”
“不曾……”罗夕年星眸敛了敛,对二人道,“守在此处!”
他放缓了脚步,朝木门走去。
一直行到木门前,也未听到任何动静!
是在与谁私会?发现了这屋外的动静,停下了动作?
罗夕年寒眸瞬抬,一脚就踹上了那堪堪也只是用来遮风挡雨的脆弱门板!
“duang!”地一声,门板劈叉成了四分,直直砸到门内的土地上!
登时激起尘土千层浪,浪花翻转过后,一堆杂草柴木外,赫然躺了四只脚!
罗夕年冷眸皱缩,提着裙摆就去看这女人究竟是在与谁勾合!
戾气都已经灌了全身,结果拐进去后,瞬间又大了眸子!
是那丫鬟未未。
额上有血窟,脸不净,色乌白,唇色发青!俨然已经死了!
而沈择,那正趴在丫鬟身上的红袍女人,只露出了侧脸,但却闭着眸子一动不动!
罗夕年只觉心脏吊在了嗓子眼儿,伸出去探她鼻息的手有些微颤。
在指尖传来阴冷柔绵的气息后,他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好,她还活着。
父亲的案子还有那么多谜点,她还不能死。
弯腰跪地将沈择从未未身上拨到一侧,这才去看未未的尸身。
头上的血窟不深,血迹已经在额上凝固了。
嘴唇乌青,两颊面有青痕,左颊居多。
罗夕年上手比了比,是临死前被人使力捏开了嘴!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月白帕子,缠在了手掌,薄唇轻启,“姑娘冒犯了。”
接着上手掰开了未未的嘴,一股清酒之气扑面而来。
口齿间似有清黄夹粉的稀薄液体流出,罗夕年眸中轻晃了一下,去探未未的耳孔,下侧微低的耳洞有同样的液体顺着耳道瞬间涌了出来,加之那侧的鼻孔也冒出了些许……
他松开绑手帕子黏了些许,凑在鼻尖,一股腥气淡淡弥漫。
这是……脑崩而亡。
罗夕年收了手,他脑中闪过一样东西。
鸩酒!
可此物乃皇室秘药,怎会出现在他这罗府?还被拿来杀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鬟?
罗夕年望向了还在昏迷不醒的沈择。
莫非她看到了什么?
凶手在灭口时又处于某种原因只来得及将她打昏?
可凶手既有鸩酒,又何差多喂她这一嘴?
况且,他那屋外的人就算会受那木门影响遮了眼,但那耳力不至于浑到如此地步!
罗夕年长眸微缩,就朝沈择的红身走去。
他撩裙单跪了下去,伸手探上她的腕脉。
除了体温阴冷,那脉象不弱不强,不急不躁,很是平稳。
抬眼看了看她那另一侧的手,亦伸臂拉在她身上,压了脉。
他长睫轻晃,再敛眸望向她的脸,素白无瑕、唇润有光,左颊颧骨外侧上一颗发丝细的红痣跟她的呼吸一样祥和。
罗夕年起身,朝屋外喊了一声,“棋布!”
棋布闻声,和日新相望了一眼,赶紧快跑着进院儿,入了屋。
这一看屋里的状况,顿时惊了一大跳,音儿都吓破了几分,“爷,三夫人杀人了?”
罗夕年没接他的荒唐话,只是望向他时又瞥了眼地上的沈择,沉声开口,“把你的针袋拿出来。”
“啊?”棋布一怔,要那个做甚?
看他家爷突然眯起了眼,他瞬间领悟,大声“哦”道,“好,可我这针是缝衣裳的,毕竟比不得刘大夫那专用的针灸之物,会不会给三夫人扎坏了?”
罗夕年伸出手,“无碍,就算是用来纳鞋底儿的锥子,你家爷也有办法保她无虞。”
“哦,”棋布从怀里摸出袋子打开,大小针排了一排近十种,又皱开眉带着几分怨怼嘟囔着,“可爷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最后宫里那小丫头,不仅没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还因为扎废了她一条胳膊,讹了你百两银子呢!”
罗夕年眉目轻挑,从他那针布上一一划过,最后真拿了最末端的尖锥子,敛眸笑道,“没关系,今日你家爷不打算扎胳膊。”
棋布“咿”中带着惊讶,“爷真挑了这锥子啊?莫非是想教棋布开颅的诀窍?”
“莫要胡说,小娘是活人,怎可拿死人相提并论。不过,”他说话间,已经重新蹲跪到沈择的身旁,举起了手,“这眉心乃人之印堂穴,可清脑明目,专治……”
他唇间挂出一丝笑意,薄唇抿了抿,一字一声道,“装、死、之、症!”
音毕、手落!
在那素白眉心咫尺距离,他那手腕被一只阴冷无比的青竹白手紧紧握住。
下一刻,桃眸开、寒潭现,樱唇口中有切齿声划破耳际,“阿年还真是步步紧逼啊!”
罗夕年嘴角的笑意突然就展开了,他掰着她扼在他伤腕上的指头,“小娘若再用点劲儿,这锥子怕就要掉下去了!”
花容眯长了眼,鬼眸依旧一无所获,索性放开了其余的两根指头,从地上坐起。
顺手扯过他的皓白裙摆,擦着手上沾上的血迹,都快将手搓得秃了皮,这才将肘子支在折起的腿上,冷声道,“人不是我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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