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蔽月,忘剑阁褪去白日的喧嚣,空荡荡青石路上唯余阎百川一人的脚步声。
“跟了我这么久,为何不现身?”阎百川驻足,手中摆弄着一块木料,手腕一转向身后的阴影处掷去,果然有一人自阴影处走出,正是药仙谷弟子,齐黄。
一炷香前阎百川和锦游正在屋中刻着东西,阎百川率先察觉到有人在屋外暗暗窥视,于是找了个借口将人引开,但他没想过来的人会是齐黄,多半是来找锦游的。
齐黄下意识看着阎百川的血玉珠,却见阎百川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当即明白引他过来的当真只有阎百川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先前的态度惹到了阎百川,只好苦笑一声率先致歉:“抱歉,上次的事是在下莽撞了。不过在下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相商,不知可否请锦游公子一同前来?”
阎百川看不上齐黄这拧巴的性子,没有答应他的提议:“如果你是想让他帮你想办法对付百兽门,那你的算盘可就打错了。”
齐黄心里一惊,他还未言明有何要事相商,阎百川就能直接点出百兽门的名字,说明阎百川心中也早有猜测。齐黄不敢隐瞒,连忙解释:“阁下既已猜到此事与百兽门相关,那在下也不便隐瞒了。近几日谷内弟子有些异动,即便未轮到他们比试,白日里也总有些弟子不见踪影。说来惭愧,在下不受同门待见,空有个师兄的名号却也无法知晓,只能趁师弟外出之时暗自潜入卧房之中,却发现了这个。”
齐黄从袖中拿出一缕兽毛,递给阎百川:“这是踏火兽身上的毛发,触之生温。如今在这忘剑阁中能找到此物的,怕是只有百兽门。只是不知百兽门与药仙谷在谋划些什么,在下竟连一点消息也探听不到。但结合前两天的比试,在下猜测有可能是针对螣蛇谷。”
螣蛇谷最近行事太过高调,谷中弟子在比试中接连得罪百兽门、青鸾宗两大门派,这种行为无异于当着所有修士的面狠狠打了狄佑雄和云梳羽的脸,这两家宗门若是报复回去也无可厚非。
只是齐黄知道阎百川他们身份敏感,却依旧选择找上他们意图解决此事,这一点很令阎百川火大。
阎百川捻着踏火兽的兽毛,果然如他所说触手生温。阎百川看着齐黄,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你似乎对那些野兽很有好感,为什么?”
阎百川故意将灵兽说成野兽,果然齐黄在听到“野兽”这两个字时,眼中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恼怒,复又克制地解释:“在下幼时曾受兽类恩惠,莫不敢忘此恩德,故会较寻常修士更亲近些。刚才在下所提之事,还望阁下多加考虑。更深露重,在下便不多打扰了。”
说罢,齐黄向阎百川行了一礼,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阎百川回到屋中,漫不经心地雕着自己手中的木头,想着刚才齐黄说的事,却忽然听到锦游在旁边哎呀一声,正可惜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木雕。
阎百川低头,手上正在吃瓜子模样的木雕凌云,不小心被自己削掉了一截手指头,此时看起来有些滑稽。锦游拿起“手指”试图拼上,却还是失败了,遗憾地埋怨阎百川:“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可惜了这个木雕,看来要重雕了。”
“给她重雕什么,这个够她欣赏了。”阎百川索性借着现在的样子将手指处刻地更小了些,再仔细磨平,嗑瓜子的凌云就变成了以袖掩面偷笑的凌云,得意的拿给锦游看:“看看,还不相信我的手艺。”
锦游戳了一下“凌云”,将她戳倒在桌子上,看着阎百川意有所指地问:“你还没回答我的话。你刚才出去,应该不是去散步的吧?”
阎百川取出齐黄给的兽毛放在桌上,锦游拿在手上查看,颇有所思地说:“踏火兽?这种奇珍异兽,可不是齐黄这样的药仙谷弟子能随意见到的。说说吧,他是不是怀疑这东西和百兽门有关?”
岂止是怀疑,齐黄就差直接明说药仙谷可能和百兽门勾结,意图对螣蛇谷不利了。
百兽门退出神兵榜之后修士又少了许多,如今剩下的修士不过数十人,但实力仍不可小觑。若是在夺得榜首之前身份暴露,不仅涤尘与他无缘,那帮鬣狗般的修士和鬼怪又该盯上他了。若是他自己一人还好,可他不想因自己的缘故牵连其他三人。
就冲这一点,阎百川并不愿他和锦游去趟这一趟浑水,宁愿自己在齐黄面前做个恶人。
锦游虽然有意与齐黄相交,但却并不会因此以身犯险,何况他们自己也有要紧的事要忙,就算想帮忙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一点上他是站在阎百川这一边的,锦游担心的是其他事。
“百兽门若是想在忘剑阁惹事,到时候只怕就算我们并未参与其中,也难免被波及。今日下午你不在,我去看了最新的神兵榜分组,三十多位修士被分成了四组,进程一下快了许多。这样下去,只怕最多再比两场就会决出榜首。百兽门已然没了参赛资格,只怕不会让我们安安稳稳地决出榜首。”
锦游将桌上木料推至一边,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大致画出今日所见的分组,乍一看形似树干上分出的枝条:“明日赢闯对阵的是一位剑修,但这并非重点。重点在后日的比赛,你的对手正是凌云。”
参与争夺的修士减少,阎百川、凌云、赢闯三人遇上的几率也会增加,但遇到的这么快也有点令锦游意外。
“凌云?好啊,我还没跟她认真打过,刚好让我看看她到底有多强!”阎百川认识凌云虽早,但凌云可不是和裴无极一样的比斗狂人,相反懒散地要死,认真说起来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认真较量。
锦游无奈地摇头,觉得阎百川某些时候和裴无极真是相似:“你们两个碰在一起,我们之后的比赛必会少一人,这并非好事。”
阎百川往椅背一靠,反而对此不甚在意:“少一人又怎样?对我有点信心,锦游,涤尘我必须拿回来。”
赛事当前,锦游拦下想要代替他去见齐黄的阎百川,当面婉拒了齐黄的提议,齐黄也只能遗憾离去。
赢闯的对手是一位散修,虽无门派但实力强劲,剑光迅如疾风,所到之处皆留下深深的剑痕。赢闯身手矫健,玄月爪防御的同时还能趁机反击,玄月爪在剑修手臂留下三道深深的爪痕。饶是这样,赢闯的实力仍差眼前剑修一截,被他用剑着喉咙:“你输了。”
对手赢得光明磊落,赢闯直接收了玄月爪认输:“我输了,你很强。”
“赢闯?在下卓松华。”卓松华见赢闯眼中未有似乎不甘,反而语气中带着敬佩,心里顿生几分好感。卓松华一介散修,之前即便是赢了,有些修士看着自己也总带着不甘和不屑,倒是很少有人像赢闯这般。
卓松华胜了赢闯,眼神却看向上座的裴无极,也不顾手臂上的爪痕,拱手向他询问:“在下卓松华,听闻忘剑阁谈剑峰长老长久无人执事,不知裴掌门是否可以给在下一个机会?”
卓松华籍籍无名,直等到此刻打出些名气才向裴无极请缨,很是沉得住气。裴无极观他剑招奇特,剑光之间隐隐透着正气,心里对他高看一眼,却不能直接应下,唤来裴思邈小声说了些什么。
裴思邈低头会意,向卓松华拱手:“此间为神兵榜比试,未免喧宾夺主,掌门请阁下待比赛结束后至忘剑峰详谈,还望阁下见谅。”
目的达到,卓松华不再纠缠,走下比试台为下一场腾出位置。
下一场是螣蛇谷的沙夷对阵药王谷弟子蔡玉成,就是先前嘲讽过齐黄的那人,看来还是有几分实力。
阎百川和锦游打起精神,只是这沙夷刚一上台,脸上的狠意忽然化作惊愕,用右手痛苦地按住额头,眼神恍惚,怒目看着眼前的药仙谷弟子:“你下毒…卑鄙!”
蔡玉成得意的走过去,目露鄙夷地将沙夷一脚踹倒:“哪有你们螣蛇谷的人卑鄙,我今天就踹你了怎么样,有本事你倒是还手啊!”
沙夷倒在地上捏紧了拳头,想要运转功法,却发现自己无法调动半分灵力,所有灵力都仿佛沉睡在经脉之中,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唤醒。不仅如此,沙夷敏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只好尽力掩饰。
但蔡玉成却不给沙夷这个机会,直接上前一把掀开沙夷手臂上的衣服,指着他皮肤上逐渐浮现的蛇鳞向所有修士大喊:“想必诸位看到了,神兵榜大赛中有这等野兽鱼目混珠,企图伤人,他身上的蛇鳞就是最好的证据。我药仙谷已在场内洒满特制的五行散,能让所有兽类无所遁形的同时又不伤害到修士,现在就请诸位修士看看自己身边,将这些异类尽数根除!”
阎百川和锦游心里顿觉不好,转向赢闯时发现赢闯眼睛已经变得通红,手臂果然也显露部分原型,药仙谷竟然打得这等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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