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关城住不下去，锦游又和阎百川回到了以天为被地为席的日子，但这次倒多了两个同伴。
夜晚的冷风簌簌吹过，阎百川捡了些干树枝堆在地上，凑凑合合地搭了个火堆，四个人围着火堆商量着叠关城中发生的事。
一路被衍厄算计过来，锦游心里极不痛快，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往火堆里丢了进去：“衍厄这家伙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追在我们后面撕也撕不下来，偏偏那些宗门里眼瞎心盲的修士就吃他挑拨离间那一套。”
阎百川的名声本来就差，叠关城里那几个世家会相信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是他做的可太正常了。
齐黄看了一眼阎百川，心里多想了一层：“事情也并非完全如此。叠关城的世家当务之急是要安抚人心，阎兄出现的恰如其分，即便此事不是你所为又如何？只要表面上有人能为此事负责，那些世家不会拒绝这个绝好的机会。”
白给的替罪羊，不用白不用。
赢闯少见地有些郁闷：“就没有什么办法让那些人相信我们吗？”
阎百川嗤笑一声，用木枝戳了戳火堆，看那火苗忽然窜起又落下，话语中带着不屑：“我需要他们的相信？他们爱信不信，别碍我的事就行。”
阎百川的脾气在这放着，加之眼前也真没什么好办法打破现在的僵局，锦游便没有反驳他，只说：“听衍厄话中意思，似乎在幻藏山有所图谋，可我们之前去取涤尘的时候。又十分顺利，并无遇到什么怪事，我有些看不懂了。”
如果衍厄真在幻藏山有所布置，没道理他们四个人都没有发现，衍厄的实力应当还不至于厉害至此。或者说，衍厄确实准备在幻藏山做些什么，但如他所说还未到时候。
齐黄听得云里雾里，心里一直以来对衍厄的好奇愈深：“衍厄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锦游摇头，衍厄刚和他们认识时表面如沐春风，知无不言，但现在想来其中没有几句真话，据阎百川所说连样貌都是假的。但从衍厄一直以来的谈吐和打扮来看，生前多半是个读书人，说不定还是个秀才。
阎百川比锦游知道的多一些，但也并未知道太多，只说：“按他身上的鬼力来看，生前多半受了残忍的折磨而死。虽然他的长相都是借了其他人或鬼的样貌拼凑成的，但那双眼睛不一样。”
那是一双圆润温柔的杏眼，被这双眼睛看着如同浸润在清泉之中，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
但如果阎百川没有看错，这应当是一位女子的眼睛。衍厄样貌变幻无常，却唯有这双眼睛一直都没有改变。想到锦游从那笔中找到的纸条，阎百川猜测这双眼睛的主人就是称衍厄为“崔郎”的女子。
锦游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说：“行啊，你还能看出他眼睛有没有变化，你不会真的会算命吧？”
阎百川却大咧咧地挥挥手：“我要有这本事还能睡这，直接在叠关城最好的位置支个摊儿，每天三卦，一卦一百两，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去。”
赢闯想了一下阎百川算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我要把酒楼里每道菜都点一遍…不，五遍！”
锦游想了想赢闯的食量，也不知道阎百川的卦金养不养得起他。若是那家伙也在，怕不更是……
想到凌云，锦游心里少不得有些惋惜。除却其他不说，凌云其实是个很好的伙伴，实力不错，相处起来也轻松，便是偶尔打趣几句也不恼，还能有来有回地和自己争两句，也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但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罢了，多想无益。
赢闯想着酒楼里的美味酒菜，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也慢慢归于平静。锦游都能想起凌云，更不用说赢闯了。赢闯自小在山上长大，阎百川和锦游两个人又不是会和他打趣聊天的类型。
但凌云不一样，凌云看他就像在看一个孩子一样，包容之余还会教他许多东西，听他的烦恼，和他一起比谁吃饭吃得又快又多，那句凌云姐他叫得心甘情愿。
可凌云姐临走前说了，他要懂事，他要长大，所以即便自己见到衍厄时再怎么愤怒，也愿意听锦游和阎百川的话不能鲁莽动手。
要是凌云姐知道自己现在这么可靠，说不定有一天会回来吧？
树枝在火堆中烧得噼啪响着，齐黄心里想着药仙谷的事情，他失踪这么久，一路上却没见过几个药仙谷弟子出来寻他，其中必有被他下了面子那几人的手笔。齐黄心胸向来宽阔，平时也多照顾师弟师妹，可药仙谷像是放弃自己一样的想法，还是令齐黄有些心寒。
世人皆道阎百川冷心冷肺，对自己师父也能心狠手辣，可他们却连背叛了自己的凌云都不舍得杀。齐黄嘴上没说，心里的那杆秤却倾斜地越来越厉害。
阎百川见几人各怀心思，都沉默着不说话，干脆故意咳了一声引起三人注意，等他们看过来时才说：“叠关城是呆不下去了。之前听乐水说孟知颐死在了凡人那边，要不我们去那边看看，反正去哪儿不是去，说不定还能发现些什么。”
这也算是个办法。
锦游抬眼看他，提出了两个问题：“想法不错，但凡人国度不小，我们该去哪座城池？还有，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没有办法乘坐飞舟，御剑飞行赶路的速度到底慢些。”
现在如果想坐飞舟，除了去叠关城这样的大城镇之外就只能利用宗门内的传送阵或是飞舟，这两样无论哪个对他们都是麻烦事。
阎百川也知道这些，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坐以待毙。赢闯忽然举起右手，从怀里掏出厚厚一沓黄符放在三人面前：“这是之前神兵榜大赛的时候，凌云姐留给我的，里面有一些我看不懂，你们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齐黄看着眼前小山一样的黄符，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符箓又不是大白菜，哪有像破纸条一样这么厚一沓被人随便扔在乾坤袋里，想起来时才翻出来看的？而且看这厚度，不知道凌云攒了多久，这人是画符还是印符。
齐黄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却还是拿起黄符一一辨认。定身、防御和攻击的较为常用，得好好收起来。等等，这个符是…
齐黄拿起黄符凑近了看，这符看着怎么像人吃撑了以后能迅速消食用的？齐黄把符递给赢闯说明用处，赢闯一拍大腿：“她作弊，那不就是我赢了！”
齐黄摇头，忽然注意到旁边另外一些符箓，拿起仔细看了以后惊喜地递给阎百川：“这是神行符，御剑飞行用得上，而且品质上佳，用了它速度不会慢太多，这下不用为御剑飞行的速度发愁了。”
最重要的是这神行符数量还多，一张失效了贴另一张就行，完全不必担心用完了续不上怎么办。
阎百川接过神行符，凌云那家伙对赢闯倒真好，这些符就算是她也得好好攒一阵，却在神兵榜大赛时全留给了赢闯。
“那我们明天就出发。上元门与宁国的国君有合作，宁国内不少城镇的护法大阵都是上元门的手笔，包括我们之前去过的柳城。如果孟知颐真的出事了，多半也应该是在宁国境内，我们就去宁国。”
锦游记得柳城，柳家父子的私库中就有带有上元门印记的丹药。锦游见阎百川心里已有想法，于是用手肘碰他一下：“直接说你想去哪儿，别卖关子了。”
阎百川看着锦游笑了一声：“还是你懂我。我想直接去他们的国都，朝歌。”
“你疯了？”锦游惊讶地看他一眼，朝歌可是宁国的国都，也是仙门消息最可能传播广泛的地方。若是西灵幻洲发生的事传到了朝歌，那他们岂不是自找麻烦？如此想来，还不如去一个小一些的城镇。
锦游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这次阎百川却没赞同他，而是说：“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要去朝歌。衍厄命绘形在叠关城杀了那么多修士，碰到我们只是偶然。连叠关城都人人自危，难说其他城镇有没有衍厄派去的手下。衍厄的行动不会等着我们慢慢探听，反正横竖都有暴露的危险，不如直接去朝歌，知道发生什么事也好应对。”
朝歌人口众多，行商络绎不绝，确实最容易将修士的消息带到此处。而且孟知颐若真的死了，宁国那位国君应当也知晓此事，说不定也在暗中相助玄阳子追查。
阎百川见锦游有些动摇，直接又添一把火：“为了少惹麻烦，我们几个一路躲藏了多少次？就是你不烦，我也有些烦了。这次咱们索性就做想做的事，他们的称赞怒骂值几个钱！”
阎百川说了锦游一直想说的话，锦游也被阎百川的话激出心底的不满，答应了阎百川的提议：“这次听你的。不瞒你说，每次明明做了好事，还要被那帮人喊打喊杀，烦都烦死了。”
阎百川点头，看向赢闯和齐黄：“你们呢，敢不敢？”
赢闯忙不迭点头：“当然敢。”
齐黄也微笑着点头：“那在下也舍命陪君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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