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恪很想喊那人帮忙,但房子高,玻璃厚,他也没力气发声,他只能迷糊对望,努力企图对视,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想告诉那人不要轻易出门,因为谁不害怕毒蛇呢,特别是还住在这的人。
高恪想着想着,眼压逐渐升高,瞳孔酸胀,视线模糊,彻底闭上眼睛,昏迷过去。
冰凉的风,捶打高恪,而‘密生’二层的人则被披上老狐狸毯,也闭目休息,安静中,一条粉色的幼崽蛇正慢悠悠从他的脖颈向上攀爬,挂至耳尖,吐一吐信子,睡。
又开始下雨了,雷电很大,雨点子更大,玻璃被砸得噼里啪啦响,让他没有睡意,这时,一台明式矮桌,被人推移来,再放一排笔墨纸砚和剥好的砂糖橘,桔皮没丢,托底桔肉,叉子是白玉做的,他一张嘴,就有人使叉子喂进他嘴里。
女声笑盈盈,“老板这桔子甜不甜!嘻嘻,老板瞧,那人的脸皮被咬成桔子皮呢!真是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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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恪再次睁开眼时,再没雨点打他了,这儿也没云,高空是一块酱黑色的板子,盯久了,他反应过来这是天花板,他后知后觉,身边没了刺人的草和烦人的蛇,他在一个屋子里正安安静静躺着,可头还是很沉,四肢也没办法动弹,他只能睁眼闭眼,时不时用指尖触碰虎口,取一丁点暖,安慰全身冰凉和恢复感知外界的能力。
然后她就出现了,一个短发齐耳的女人,因为四周照明用的是蜡烛,房子里还算昏暗的,女人的五官具体长什么样,高恪看不清,不过她很温柔,跪在高恪大臂边,一手捏玉瓶,一手捻棉签,粘上凉凉液体后,再点上高恪脸上的洞,轻轻的,很舒服也很奇怪,那液体跟灵丹妙药一般,只点下的一瞬间,那种像有十万根针共同扎进肉里的痛感立刻消失不见,除了些闷,再也不辣不烫。
因为她在救人,所以高恪对她好奇,这人到底什么模样?皮肤的疼痛消失后,视力竟然跟着变好,他能看清她了,一头青灰发色,画着浅金色小短粗眉,高挺的鼻骨,线条分明的唇珠,五官称得上俊美,美人自知,更会装扮,穿衣十分大胆,一件紧身白鳞旗袍,昏暗灯光下的鳞片是活的波浪,配上她盈盈细腰,仿佛白蛇一条,魅惑美丽。
高恪立刻红了脸,迅速转头不看,而他害羞的样子,她全部看见。
好可爱,她忍不住鹅鹅笑,眼睛弯成一把镰刀,笑得太肆意了,她从跪着捂腰到仰头盘腿笑,“真没想到哈哈哈哈!太没想到了,我救了个纯情小童子呢!哈哈哈哈赚到赚到!香得不得了!"
高恪被调侃,脸重新发烫,嘴唇也烧得起皮。
她笑归笑,但眼尖发现了,贴心问:“喝不喝茶?”
在大风大雨里折腾了几个小时的高恪口干舌燥,“喝。”
高恪起来后,猛然想起他站在廊道,闪电一亮,透过透明玉墙看见房子里的大床和佛像,而此刻他就躺在这张罗汉床上,一转头,床的对面,真有个巨高,镶进墙壁的站立的菩萨。
具体是哪位菩萨,高恪不认识,他只觉得菩萨像威严庄重,不可直视太久,也没办法直视,佛像身边会飘一股薄雾,让人看不清。
“我在房子里?”这句话,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被她听见。
“当然啦!你还是我给背进来的呢!不然看看我的要脚!都是背你踩上的泥巴!真是臭巨臭!要不是老板发话,我不可能理你!”
她话一落就掰起脚踝,还有脚铃,撞着响着来到高恪脸部上空,那泥是真的厚,脚趾缝隙里特碎,她稍微摆动了腰,泥就跟着抖,湿湿哒哒的屑,雨点子打在高恪脸上,这张满是药膏的脸又污垢厚厚,高恪有苦难言,握紧拳头忍耐。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给你擦擦!”
她所说的擦,竟然是直接把茶浇上高恪的脸,这会茶直冲高恪鼻孔,又把他呛得不浅,疯狂咳嗽,而她呢,却在一边丝毫不担心,大笑不止,整间屋子,像养了一群鹅,回音高荡,外头的狂风也遮盖不住。
等她笑累了,高恪也咳累了,外头的风也吹累了,屋子里一阵安宁,但也就两秒,她又喊起来,“真烦!老板会骂我的,这样糟蹋他的药,哈哈哈哈真烦!”
高恪很怀疑她的精神问题,只不过高恪更好奇她嘴里的老板是这件茶楼的主人吗?
高恪忍不住问,“老板,是谁?”
瞬间,她又板脸,手握拳,重重锤床,“不礼貌,你都不先问问我叫什么名字吗!可是我把你从阿离们的嘴里揪出来的,不然你早被阿离们咬死啦!”
阿离?是蛇的名字?
“那你叫?”
“生姜的姜,尸体的尸,我叫姜尸!嘿嘿!”她手臂曲直,冲高恪做僵尸的经典动作。
没吓着高恪,没劲,她冷下态度反问,“你呢。”
好一会,他名字上报,“身高的高,恪守的恪。”
其实什么高她不在乎,什么恪她也不想知道,她随意哦了一声,离开罗汉床,留高恪一个狼狈孩子坐在原地,然后扭着腰和屁股朝正门对面的楼道向上走,哒哒哒几步,昏暗的房子再次沉静,高恪重新审视其中。
这间房子装修很宽敞,几乎没东西,一点也不像做生意的茶楼,除了他躺下的这张罗汉床能休息,再没有其他桌椅板凳供顾客使用,而正中央还有个下陷的不规则水池,两朵枯萎的巨莲浮在上面,一股酸菜叶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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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当天夜里,高恪稍微有了些力气,他要走了,这时,一股香火气钻进高恪鼻腔,辣辣的,他抹了下鼻子,全是湿哒哒的液体,不是鼻水,貌似是让他的牙印伤口舒服的药膏,还混着女人的脚板泥点子。
没有镜子,可不用照,他也知道自己不堪入目,他伸出手臂,是麻麻赖赖的大月牙疤,伸出脚踝,是糜烂的肉皮晃晃荡荡。
高恪又试着站起来,就一下,他原地摔回坐好,那感觉仿佛腰斩,可他必须要走,他要去医院见外爷,再离开之前,哪怕他的丑样子会吓着茶楼主人他也要马上去感谢茶楼主人救他一命。
废尽九牛二虎之力,全身冷汗直淌,高恪终于站立,稳住不倒,再慢慢磨到楼道前,果然跟想象中的一样,这长梯像条炸鳞的黑蛇,且看不见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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