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宫后殿，沐浴的水汽早已散尽。
芙蓉将身子沉入微凉的水中，只露出伤痕累累的脖颈与肩头。水面轻晃，映出她苍白的面容与泼墨般散开的长发。
水温渐失，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抱紧双臂。
“吱呀——”门被推开。
芙蓉惊惶护住裸露的肩颈，猛地回头。见来人是贵妃，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戒备却未全消。
“别泡久了，水凉易病。”陆山山说着，自然地提起一旁备好的热水桶，欲往浴桶中添水。
芙蓉却如受惊的兔子，护着身子迅速挪到桶的另一侧，颤声道：“不……不劳娘娘，我自己来。”
陆山山的手悬在半空，看着她这副模样，无奈一叹：“你天不怕地不怕，御前设计都敢做，倒怕别人伺候沐浴？”
这事，她纳闷许久了。
自从小孩姐助她复宠，两人几乎同吃同睡，亲密无间。
唯独沐浴更衣，芙蓉死活不让人近身。即便陆山山亲自帮忙，她也总是推拒，极不自在。
久而久之，陆山山只当她从小独立惯了，不喜旁人近身，加之自己沐浴时也不爱有人盯着，便不再强求，也未深想。
“我煮了牛肉面，想吃就赶紧出来，趁热。”陆山山放下水壶，转身外走，语气如常。
芙蓉低应一声：“嗯……”
确认贵妃脚步声远去，殿门合拢，她才迅速从已凉的水中起身，用软巾擦干身体，飞快穿衣。
来到前殿，陆山山面前的碗已空，她的位置上则摆着一只热气腾腾的大碗。
醇厚牛肉汤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芙蓉默默坐下，拿筷子前，忍不住忐忑地瞥了贵妃一眼。
她心知肚明，以贵妃的聪慧，不可能看不出今日之事的蹊跷。
可为何不问？这沉默反让她心中更七上八下。
“赶紧吃，再磨蹭面就坨了。”陆山山仿佛未察觉她的目光，漫不经心提醒一句。
顺手将脚边蹭来的白猫捞进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猫咪柔软的下巴，猫儿舒服得“咕噜”作响。
见她似无问责之意，芙蓉心下稍安，拿起筷子将碗中面条与配料拌匀，大口吃了起来。热汤面下肚，身子渐暖。
“嗦嗦”的吃面声在静殿内格外清晰。
陆山山挠着猫脖子，看芙蓉埋头苦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不问，不代表她是傻子，被蒙在鼓里。
只是觉得，有些事时机未到，强问无益。这孩子心里，定然藏着极大的苦楚与不得已。
许是折腾半天真饿了，也许是这熟悉味道带来片刻安宁，芙蓉吃得专注，最后连汤带渣喝得干干净净。
“锅里还有，想吃自己去盛。”陆山山见她吃得香，心里莫名升起一种满足。
作为厨师，这种光盘行动比任何赞美都更肯定她的厨艺。
芙蓉摇头，用丝帕轻拭嘴角。一顿热食下肚，原本沉重的心情似也好转些许。
“把碗筷收下去吧。”陆山山吩咐道。
芙蓉连忙“哦”了一声，乖巧将自己用过的碗筷拢起，端往侧间小厨房。
在厨房，她见一旁放着些新鲜红润的樱桃，想起贵妃最爱这个，便细心洗净，用另一小碟盛了，端回前殿，轻轻放在贵妃手边小几上。
陆山山拈起一颗樱桃入口，酸甜汁水在唇齿间漫开。
她看着芙蓉，开始了今晚的正题：“今天闹这么大动静，不打算跟我好好说说？”
芙蓉心头一紧。
她知道，如今前朝后宫定因徐翰之事乱成一锅粥。自己作为当事人，若非贵妃周旋维护，此刻绝不可能安然坐在这里吃面，早该被带去反复盘问，甚至身陷囹圄。
来不及细思，她“扑通”跪倒贵妃面前，未语泪先流，声音哽咽：“娘娘，我……”
“连自己的清白名声都能豁出去当筹码，”陆山山直接点破，“你还有什么可怕的，起来说话。”
芙蓉泪如雨下，哭诉：“我……我真的不想去魏国。我好怕，娘娘，我不要……我不要去联姻，死也不要！”
陆山山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五味杂陈，叹道：“我知道你不想去，我早同你父皇据理力争过，他也亲口答应我，会另想办法，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人去联姻。今日宴饮，本就是要回绝魏国使臣。你为何……为何还要行此险招？”
“父皇不会的！”芙蓉抬起泪眼，用力摇头，满是绝望，“他心里只有皇姐和太子，我……我的存在，从来可有可无。在国家大事面前，他怎会为我这样无足轻重的女儿，去冒险得罪魏国？”
陆山山蹙眉，试图解释，“怎么会呢……那晚他明明……”
明明答应过她。
“娘娘……”芙蓉打断，泪汪汪看她，“您忘了吗？是您一直告诫我，男人的话最不可信，尤其在江山社稷面前。如今国库空虚，边关疲惫，根本没能力再与魏国开战。只有联姻，才能换暂时和平，让大梁子民免于战火。父皇他……他绝不会为我改口，他一定会牺牲我。”
前世的噩梦历历在目。
“好吧。”陆山山沉默片刻，决定换个角度，“退一万步说，你今日这局，我能一眼看破，难道你父皇、徐国公他们就是傻子？会看不出其中问题？”
芙蓉对此并非无担忧，她膝行两步，拉住陆山山衣角，声泪俱下哀求：“我知道这计策不完美……可是娘娘，我真没别的办法了。求求您，帮帮我，只要您不把真相告诉父皇，我就还有一线生机，求您了！我真只有您可以依靠了，只要不去联姻，往后我做牛做马，也定报答您大恩大德。”
说着，她竟真俯身，要给贵妃磕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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