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宫灯下的温月明被花色扶着缓缓走出,青色的裙摆贴着腰身柔顺而下,层层细珠流苏点缀着华丽金贵的布料,金丝银边勾勒的暗纹哪怕落在阴影处,也依旧熠熠闪光。
这匹绸缎乃是江淮上供的贡品,千金亦不可得,宫中只有十匹,悉数归了广寒宫。
她视线并不向下看去,只是眼尾微微扬起,眼波流转间,散了一点浑身的清冷疏离之姿,顿如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美艳不可方物。
“不是说梨苑新作了一首曲子吗。”
她并未上前和两人并肩站着,只是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眸光中带着闪闪笑意。
“闹闹哄哄的,妾身听得头疼,不若听些乐曲醒醒神。”
“是了,章力士早早就和朕汇报过了。”周焱帝眼尾极长,注视某人时,只觉得柔情似水,“爱妃想听,章力士,还不给贵妃奏乐,大声奏乐啊。”
一直沉默的章力士连忙夸张地跑了出来,尖着嗓子,恭维说道:“娘娘爱听,那可是那群小子的福气,来人啊,奏乐,大声奏。”
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动静云母屏后就响起了切切琵琶声。
温月明看着章力士夸张的模样,眼波微动,突然轻笑一声。
众人顿时看呆了。
一直沉默的陆停缓缓抬头,幽深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这位陌生的母妃身上。
温月明眼尾一瞟,顿时收了笑,冷淡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容云暗自咬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温月明。
她最是看不起温月明平日里懒懒散散,万事不入眼的样子。
都是来争宠的,她清高个什么劲。
一件原本被架在火上烤的事情,就这样在温月明的轻笑中被高举轻放地掀了过去。
陆停在被粉饰的太平重朝着右边走了过去。
太子为尊,位置在右手边第一个,可在今日之前,那是安王的位置。
“好久不见,三哥。”安王半响没动屁股,坐在原处,皮笑肉不笑地说着。
陆停垂眸看他,对他显而易见的敌意示弱不见,只是笑着点了点头:“确实。”
两人一站一动,半响没有变化让这一角的动静显得尤为奇怪。
温月明依偎在圣人怀中,状若无事地斜了一眼下首的情况,目光在陆停身上一扫而过,很快便又收回视线。
——啧,当真是倒霉催的陆停。
安王生于宠妃膝下,生来争得就是第一,他得意了这么久,自然不会因为这个早已没了记忆和尊贵的太子殿下退让。
其余皇子公主生母皆是不入流的妃子,皆不敢说话。
陆停淡定站着,笑脸盈盈,脸上并未有任何怨气不甘,深褐色的眸子看人时,好似当真只是叙旧一般。
两人同岁,只差了三个月,可陆停却比安王高出许多。
他在靡靡乐声中无声地沉默着,注视着,却又投影出逼人的威压。
安王挑衅的笑逐渐敛下,最后抿唇看着他,那截突起的眉骨在眼皮上落下阴影,人便显得有些桀骜难驯。
“四弟三年前被封为安王,当时孤正在北境,未能登门祝贺,心中惋惜。”
陆停说话声音格外低沉,眉宇间却又带着一点浅浅笑意,如兄弟闲谈,悠闲淡定。
安王仰着脖子,下巴微抬:“无事,父皇亲自为我主持的受礼,三哥心意有了即可。”
“亲王授封能得圣人亲自驾临,是天大的荣幸。”
“自然。”安王心中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仰着头,得意笑着,坐着不动弹。
八年的边境生活让陆停和一众皇子格格不入,便是这般温和的时候,也总让人如芒在背,浑身不舒服。
安王陆佩咬牙,不愿后退半步。
“四弟,这才是你的位置。”
陆停摇了摇头,口气温和,宛若循循善诱的兄长面对顽劣不堪的弟弟。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抵在他的下颚一侧,看似轻柔和善,可指骨紧绷,力道极大地强迫着陆佩扭头看向自己的位置。
陆佩大怒,正打算把他的手拍开,却又被人眼疾手快地抓着。
外人看去,当真是兄友弟恭的模样。
“你瞧,那边还有你母亲的位置吗。”
陆停垂眸,附在他耳边含笑说着。
上首的陆途眼中只有温月明一人,神色温柔宠溺,只顾逗着怀中之人一笑。
人人都说,若是月贵妃想要天下的月亮,圣人都会为她摘下。
陆佩眼底迸发出冲天的怒火。
“你觉得会不会有人落井下石。”陆停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自己的位置上,温柔说着,“乖,不许生事。”
陆佩不过是被他几根手指桎梏着,竟完全挣脱不开,一时间又气又急,又见母妃再一次被父皇挥手推开后,拳头紧握地换了个位置。
陆停笑意加深,对着其余几个兄弟姊妹也点头示意,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等两人一坐下,原本一直站在角落里装死的小黄门好像突然活了过来,连忙上前为人布酒上菜。
两人闹得动静其实极小,即使温月明一直分心看着,也听不清,自然也不知自己成了恐吓安王的利器。
“爱妃看什么。”
周焱帝敏锐地注意到她的视线,柔声问着。
温月明眼睫微动,随后毫不避讳,目光大大方方地落在那一排皇子公主上,颇为新奇地说着:“我就是瞧这有趣。”
她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手指拨弄着一个葡萄,一字一字,慢条斯理地笑说着:“三郎不觉得有趣吗。”
周焱帝的视线只落在她脸上,唯独不曾落在那一角的方位上,只是随口附和着:“爱妃觉得有趣,那是他们的荣幸。”
一侧的容云手中的帕子缓缓攥紧。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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