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这三书六礼的第一礼是纳采,即男方请媒人带着礼物上门提亲。双方会通过媒人这个中介互相了解,见面相看。除了居间介绍的作用,媒人还会起一个见证和担保的作用。所谓的媒妁之言即是如此。

但是现在秦家父母并没有露面,也没有请媒人上门,而是秦楚一人前来。虽说有皇命在前,不会有人质疑这桩婚姻的合法性,但是这样还是比较失礼的。

好在秦楚带的纳采的礼物还像那么回事。一对半人高的大雁,活蹦乱跳的,看起来是用了心的。几个三尺见方的箱笼,虽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但是那箱笼小厮抬着也很吃力,看来份量也不轻。

文粢并不打算把女儿嫁给秦楚,对秦家的种种就很宽容。又因为要套路秦家退亲,面对秦楚便也十分和颜悦色。

文粢年轻时是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老了看上去风度翩翩,是那种见了容易叫人心生好感的面相。而且能被上一任皇帝选做太子的老师,除了才华和品德,性格也是重要因素。换言之,如果文粢愿意,他很容易讨小孩子欢喜。

侍从通知秦楚上门以后,文粢便远远地来到院中,亲自迎了秦楚进来。像个寻常的准备嫁女儿的长者,而非位高权重的文相。秦楚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也有种受到尊重的感觉。

文粢脸上的的笑容也很热情,配上他那张英俊的带着一点岁月风霜的脸,并不叫人觉得谄媚,反倒透着一种爽朗的真诚和喜爱。和秦楚熟悉的那种礼节性的虚伪客套截然不同。

这样的盛情叫秦楚略微有些不自在。他自己的名声他是知道的,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长辈特别喜爱的地方。这让他忍不住在心中思量文粢热情的原因,是因为他即将成为文家的女婿,他女儿的丈夫吗?

秦楚别别扭扭躬身行礼,原本打算不冷不热地叫文粢一声文书令,结果不知怎的秃噜嘴就叫成了岳父。惹的文粢错愕了片刻以后,又是一阵大笑。

在秦楚恼羞成怒之前,秦楚被请到正厅落座,茶水点心上来时都热气腾腾的,一看便是算着他上门的时间精心备下的。秦楚发现里面还有一种漆黑的被切成手指长短的好像肉干一样的东西。

“这是三娘的大哥从西北那里寄过来的羊肉,那边的羊肉肉质鲜甜醇厚,没什么膻味,做成肉干很有些嚼头,不知你吃不吃得惯。”文粢看他好奇,微笑着介绍道。

秦楚一心想做大将军,文海这种战神一样的人物毫无疑问是他的偶像。偶像寄过来的肉干,和偶像的周边也没什么差了,秦楚立刻身体力行地支持起来。

肉干入口有些硬,但是并不柴,嚼开以后羊肉的鲜香徐徐在味蕾上绽放,越嚼越香。秦楚不费力气地嚼完了一根肉干,有些口渴,便端起桌上的茶汤喝了一口。发现那与其说茶水,不如说是一种茶味的熟水。葱姜什么的都没有放,也没有放盐,倒是有红枣桂圆,许是还放了糖,闻起来有种清甜味道。配着茶叶特有的香气和淡淡的苦涩,入口一点也不叫人觉得甜腻。

秦楚一口气喝了半盏,觉得身心仿佛都平顺起来。一时间都快忘记自己上门的目的是给文家一个下马威,好叫他们不得不退亲了。

“我家二娘惯爱倒腾吃食,这红枣桂圆熟水便是她折腾出来的,大郎可还觉得入口?”文粢问道。

秦楚来的时候已经搞清楚了,把帕子往他表哥怀里扔的是文二娘,眼瞎还昧下他金丸的是文三娘。

秦楚虽然对文粢印象不错,但是他对文家的女儿们却是印象不佳。当即恶形恶状地抬起头,准备好好挑剔一下文家的家教。结果对上文粢慈和的眼神,说话的声气不知不觉就低了下去,老实道:

“红枣桂圆熟水很好喝。”

他又不用娶文二娘,她有什么心机也不关他的事,自有他那个狐狸表哥去消受。他还是不要多嘴让文伯父不快了。

是的,文粢在他心目中已经升级为文伯父了。文粢是偶像文家的父亲,相貌清俊一看就是那种清正大臣,位高权重却不摆架子,难得对他这种纨绔子弟没有成见,秦楚也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坏印象。

“喜欢就多饮两盏。”文粢道,“这红枣桂圆熟水喝了补中益气,养血安神。我瞧你眼下有些青黑,可是最近天燥,夜间不曾睡得安稳?”

秦楚平时是不屑得在这些事上说谎的,对着自家老爹老娘那都是有话直说,但是对着文粢关怀的眼神,他实在说不出口他昨日在自家别院中和一帮狐朋狗友一块饮酒取乐到天明,因此只是干巴巴回了一句:

“是睡得不太好。”

按着寻常的流程,文粢接下来就该问他的学业和职业规划,又或者问些家族产业和家庭人口相关的情况。

秦楚没来由有些紧张,但是文粢什么也没问,只问秦楚平日里喜欢做什么。

那就多了,骑马打猎,斗鸡赌狗,饮酒跳舞,马球蹴鞠等等……

秦楚开始还知道捡能说的说,骑马打猎,马球蹴鞠,这些虽也是娱乐,但是也算是磨练了骑射技术,不完全是不务正业。但是在文粢鼓励欣赏的眼神中,秦楚开始说自己胡旋舞以及饮酒的事。

“布雷托竟然愿意为你吹笛子,可见你胡旋舞确实跳得好。”

“是吗?”秦楚有些不好意思。她娘和大多数人都觉得跳胡旋舞都是胡人和伎工做的事情,高门显贵偶尔下场助兴还行,经常跳却是有**份。而且他没想到文粢竟然知道布雷托。

布雷托是以前西市的舞王,他不光自己跳,若是看到跳得精彩的人,他也会为他们吹笛伴奏,只是这样的情况很少就是了。陈王看过他的胡旋舞十分喜爱,出重金请他去陈留的王府跳舞。只是据说他要在京城等他的一位爱人,所以最后没有跟陈王走。不过他很感激陈王的知遇之恩,发誓不再在众人面前表演胡旋舞,所以他的名声渐渐就不再为人所知了。

“这能把胡旋舞跳好的人,腰腿都要灵活有力才行。这对练习骑射也很有裨益,你多多练习,说不得咱们大胤又要多一个大将军了。”

秦楚的眼镜顿时亮了起来,这可是来自文海父亲的认证,而且听上去确实很有道理。他在心中打定主意近日要多多练习骑射。

“不过饮酒这事还是不宜过量,我听阿海说过,他们军中从前有个神射手,出了军营无人管制时便沉迷饮酒,后面射箭时手指便会颤抖,阿海还为他寻了御医,却是无法可救,只得在军中做个射箭教头了。”

秦楚因为容貌的事情没少被人暗地里嘲笑,他大口喝酒并非有多爱饮酒,而是为了显示自己的男子汉气概。以往秦楚的母亲也曾整日念叨叫他少饮酒,但是说来说去不过是酒醉失礼,酒醉误事这些,秦楚听来只觉得烦闷和不被理解。

然而现在文粢说的是饮酒会影响他成为神射手,秦楚立刻便听进心里去了,决定以后非必要一定要少饮酒。毕竟和饮酒相比,自然是成为一个百发百中人人艳羡的神射手更彰显男子气概。

“看你带来的那对大雁神完气足,分毫无损,可是用网捕捉的?”

“正是。”

“这需得有精通追寻大雁踪迹的猎人向导才行吧,三娘的三哥当初也想捉对大雁,却是没有寻到,最后只送了一对大鹅做纳采礼呢。”

“我常常出城打猎,对这些便熟悉一些,这次也是运气好。”秦楚嘴上谦虚着,心里也很是得意。这么大的大雁确实不好找,他也是追踪了几个芦苇荡才找到这么一对。

“竟是你自己捉来的么,那下次你来可要教教你三哥。”

准翁婿两个相谈甚欢,秦楚有种遇到知音的感觉,心里甚至有种不孝的想法,觉得文粢若是他亲爹便好了。

文家有用午食的习惯,时近晌午,也要留秦楚用饭。文粢带着秦楚走出厅堂来到院中,看到铺陈开来的几个箱子,目露诧异道:

“阿楚你这是——”

纳采礼和聘礼嫁妆一样,是会摆出来给人看的。秦楚带来的箱子里竟然是摞得整整齐齐的金丸,总共六个箱子,每个都满满当当,约摸有几百斤了。

秦楚差点忘了这一茬,他原是想羞辱文澜爱钱的,这会儿忙找补道:“我看那日三娘喜爱我平时用来练习弹弓的金丸,便带了些过来,给三娘耍着玩的。”

“三娘年纪小,有些顽皮。”文粢早就了解那日的前因后果,只装作不知道,“平时还要阿楚你多包涵一二。”

秦楚点头应是,心中有些纠结。文粢这个岳父他是满意的,文澜这个妻子他却不那么想娶,这要如何不得罪文粢把这婚退了呢?还是说他委屈些,就按这圣命,做了文粢的女婿和文海的小舅子呢?

纳采也有相看的意思,吃饭的时候文澜文浦就都在,三个人分了男女一左一右坐在文粢下首,各自占据一张食案。

秦楚今日来纳采,并没有着重打扮过,不过秦家在成为皇上母族之前,也是世家,家中也是豪富。原本就生活奢侈,如今成了承恩伯府,秦楚又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一身寻常打扮也是富贵惊人。再配上他那副好样貌,真的是个堆金砌玉的富贵公子。

文浦却是对秦楚左看右看不顺眼,他因为做生意常在外面行走,对秦楚的名声那是如雷贯耳。送几箱金子,这是瞧不起谁呢,就他秦家有钱?说来可能半文也不是他自己挣下的,以后坐吃山空难不成只能靠文澜的嫁妆过活?长得又一副勾引小娘子的模样,以后拈花惹草的岂不是给文澜添堵?

不过文浦不是那等没头脑的,不会直愣愣地就对着以后的小舅子横眉竖眼。他看他爹和秦楚相谈甚欢,也顺着话头不着痕迹地奉承起秦楚来。

秦楚觉得这个文家二哥也甚好相处,还十分风趣,于是在他左一句楚弟右一句秦小将军的奉承声中,逐渐迷失了自我,不知不觉就饮下了三坛酒。

“再不能喝了,我以后要做神射手的。”秦楚想起来这一茬,醉醺醺地拒绝道。

文浦没想到他还有这个志向,这才放过了他。

送走了秦楚,文澜来到了文粢的书房,文浦没来,他是劝酒的,自己也喝下不少,饮了醒酒汤睡觉去了。

“爹,您和二哥悠着点,我看秦楚被你俩忽悠得都快找不着北了,别到时候觉得您和二哥这样懂他的老泰山和舅哥千金难求,再不肯退婚的。”

“我们是要和秦家退亲,不是要和秦家结仇。到时候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总要有些情分才好。”文粢道,“况且我看秦楚还是赤子心性,倒并非是个无可救药的纨绔。”

“他人是不坏,但是我也没带孩子的爱好呀。”

“罢了,那就随你。”文粢有些无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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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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