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轰隆”一声石破天惊的巨响,坠落的山石砸在了云昭昭刚才站立的地方。
随着一阵又一阵的晃动,大地终于渐渐地止住了脾气。
四周尘土飞扬,呛得云昭昭连咳了好几下,片刻后,她睁开眼睛,终于意识到刚才的千钧一发之际发生了什么。
是周徵。
是周徵救了她。
刚才在巨石快要砸中她之前,他闪身上前,将她扑倒在地,并靠着那股大力,带着她滚了好几圈,躲开了巨石。
所以现在,她正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被周徵抱在怀里。
她与周徵挨得极近,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与表面上的冰冷不同,和煦而温热的男子气息包裹着她,甚至可以感受到他有力的心跳,像是有一团火在那里燃烧。
云昭昭被他箍得很紧,只能用手肘轻轻地碰了碰他:“喂。”
但身后的人却并没有动静。
云昭昭又轻轻推了推他,叫道:“喂,喂!你没事儿吧?快放我起来。”
身后的人依然没有反应。
明明还有心跳啊,应该还没有歇菜才对。云昭昭心想。难道是刚才为了救自己,被落下的石头砸中了脑袋,晕过去了?
她边想边试图挣脱周徵的束缚,结果刚一转身,就瞥见周徵的肩膀被石头砸破了一块,露出里面模糊的血肉,甚至还有不少碎石扎在肉里。
“你受伤了。”云昭昭小声惊呼道。
被她的动作撕扯到伤口,周徵闷哼一声。他紧闭着双眼,痛苦地说:“别乱动。”
云昭昭只好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周徵终于慢慢地松开手,用完好的那只胳膊撑着地,艰难地支撑着身体移开。
偶尔动作幅度稍微大了点,扯到了伤口,他便会不小心发出“嘶”的吸气声。注意到云昭昭正在盯着他看后,他便将这对疼痛唯一表示屈服的声音也吞进了肚子里。
云昭昭有些不忍道:“喂,你先别动,你那伤口里还有些碎石头,得清理干净了再处理一下。”
“不用你管。”周徵冷漠地说,并刻意避开了云昭昭的目光。
这时,被那掉落的巨石隔开的另一边传来太监和宝的声音。
“贵妃娘娘,侯爷,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刚刚崴了脚。”云昭昭回答道。
她说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及地的长裙在刚才电光火石之间被尖利的石块挂破了裙摆,她索性直接将那碍事的布哗啦一下扯了下来,露出下面雪白的半截小腿。
再看周徵,他又恢复了从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而且像很怕云昭昭会过来扶1他一样,艰难地以肘部为着力点,吊着那只受伤的手臂,蹭着旁边的石壁,一点一点地慢慢坐了起来。
这个过程似乎更加彻底地拉扯到了伤口,他的眉头紧紧地揪在一起,额间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白,看上去十分痛苦,似乎连说话都费劲儿。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云昭昭心想。
她随即对着那一头喊道:“和公公,我虽然没事,但武安侯刚才救我的时候受了伤。你们那边呢,太后娘娘还好吗?”
和宝在另一头回答道:“这边所有人都没事,大家都毫发无伤。侯爷怎么还受伤了呢,贵妃娘娘,侯爷伤得重不重啊?”
云昭昭瞥了周徵一眼,说:“还是……挺重的,流了很多血。”
那头和宝一听,立马急得不行,只听他对其他人说道:“哎哟,奴才们还指望着听侯爷的呢。旺来,快过来,咱们试试能不能想办法把这快破石头给移开。”
云昭昭在石头这头,听见那头的和宝、旺来,再加上之前来向周徵报信的那名锦衣卫和另外几名禁军,聚在石头前一齐商量着如何才能弄走面前这块大石头。
他们试了很多办法,有直接用蛮力推的,也有用类似现代杠杆原理撬的,甚至最后除了太后,包括苏嬷嬷在内的几名女官也加入了进来。
但那块落石仿佛是原本就长在那里的一样,无论人们用什么办法,使多大的力气,都岿然不动地屹立在原处。
而且它整体形状呈倒放的锥状,尖端高数十米,表面嶙峋崎岖,没有任何落脚之处。仅凭和宝他们几个人,很难有谁能爬得上去。它就像是一道尖刺,深深地扎进了两座山之间,与山石的血肉融为了一体。
众人在那边试了半天,一筹莫展,最后只能放弃。
这时,刚才疼得一言不发的周徵突然开口道:“回去的路是通的吗?”
“侯爷,是通的,虽然地上不少落石,但能过去,没被堵上。”那名锦衣卫踹了一脚巨石道,“侯爷,卑职这就出去,把外面那些禁军弟兄们都叫进来,我就不信了,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还动不了这破石头!”
“不可。”
周徵立刻阻止了他,说道:“如果钦天监所言非虚,京城并不是震中,看来此次灾情甚为严重。你即刻带着大家出去,护送太后娘娘平安回宫。”
那名锦衣卫说:“卑职这就护送太后娘娘回宫,但侯爷您被困在这儿也不是个办法啊,要不还是留下一些禁军弟兄……”
“闭嘴,”周徵严厉地喝止他道,“所有人,听我命令,立刻回宫,优先保护陛下和太后娘娘的安全!”
“可是……”那名锦衣卫急道,“侯爷您和贵妃娘娘还在这里……”
云昭昭深知仅凭一点人是不可能救得了她和周徵的。眼瞅着周徵脸色越来越黑,下一秒就要冲那名下属发火,她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这位将军,这石头像是被地震震得卡在两座山之间了,仅凭**凡胎的力气,很难撼动,依我看,得用炸药炸开。”
“炸药?那,那不是神机营才有的东西吗?”
“嗯,所以你们留人在这也无济于事,还是得先回宫。”云昭昭说。
那名锦衣卫一听,满口答应道:“贵妃娘娘说的是,卑职这就先带大家护送太后娘娘回宫,然后立刻带炸药来救侯爷和娘娘出去。”
见到自己下属这副对云昭昭言听计从的态度,周徵脸色更加阴沉,他当即下令道:“听着,回去以后让锦衣卫所有人随时保持待命状态,听候陛下调遣,等一切平定了,再让燕二持着我的腰牌,去调神机营的火炮。我和……贵妃会一直呆在这里。”
吩咐完后他觉得还不够,便又补充了一句:“所有人当以宫里的安全为重,任何情况都不得擅离职守,违者斩!”
周徵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违抗,那名锦衣卫下属终于不吭声了。在短暂的骚动后,巨石的另一侧很快恢复了平静。
确定了太后一行人已经离开后,周徵紧绷的身体这才放松下来。
云昭昭对他的顽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怒道:“喂,你到底要不要命了,都这样了,你在这而逞什么能啊!如果他们一直被绊在宫里,不来救你怎么办?”
“那就……这样。”周徵咬牙道。
由于刚才忍着剧痛说话,已经消耗了他太多体力,现下,他只能扶着墙,大口地喘息着,石壁上他挨过的地方,留下了一块块黑乎乎的血印子。
“你的肩膀上的伤,必须得处理一下。”云昭昭说。
她虽然讨厌周徵,但看到他这副苦苦支撑的模样还是心有不忍,再加上刚才危难关头,是周徵救了她,于是出于好心和负责的态度,她想检查一下周徵肩膀上的伤到底怎么样了。
谁知,她刚一靠近,周徵就像躲着瘟神一样躲着她。
“你,你别过来!”他紧张地说。
慌乱间,他被地上一块不易觉察的凸起绊了一下,受伤的肩膀撞到石壁上,疼得他呲牙咧嘴。
他抱着胳膊,跌坐到地上,大口喘息着,边喘边虚弱地说:“别过来……”
云昭昭简直无语,这人怎么这样,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而且还是天生的犟种。
她仔细瞧了瞧周徵肩膀上的伤,没好气道:“喂,你那伤口上混了不少碎石,还有一部分被衣服遮着我看不清,估计扎进肉里了,得找东西挑出来。”
周徵背对着她,喘息声渐渐平息,却没有理他。
云昭昭渐渐失去耐心,“喂,我说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这样伤口会感染的,到后面你整只手臂都会废掉的。”
“不用,你管……”周徵说。
云昭昭只好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就算是为了皇帝,你也听点劝吧!如果你没了一只手,还谈何保护他?”
说完她才意识到,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来显得很奇怪,毕竟在周徵眼里,她就是云琛安插进宫随时可能威胁到赵昶的隐患,但她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果然,提到赵昶就如同掌握住了周徵的命脉。只见他微微侧开了一点身子,咬着牙将腰间的绣春刀抽出了一点。
“用它。”周徵说。
云昭昭有些呆住了,片刻后她才反应过来周徵的意思,是想让她用刀尖帮他挑掉那些碎石头。
“哦。”她点点头道,“那,那我尽量下手轻点儿。”
说着她握住刀柄,缓缓将那把刻着周徵名字的刀抽了出来。
雪亮的刀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知道舔过了多少人的咽喉,就像它的主人一样,不知道手上沾过多少人的鲜血。
云昭昭握着它,顿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仿佛能感受到这把刀上缠绕的漆黑怨气,萦绕在刀的通身。
她颤抖地将刀尖对准周徵的肩膀,但不知为何,她的手腕总是鬼使神差地向上偏了半寸。
那里,是周徵的脖颈。
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将其穿破。
如果说昔日的周徵是一把随时等待出鞘的精钢宝刀,无坚不摧,亦或是挡在赵昶面前的一道铜墙铁壁,固若金汤。
那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只老旧的风箱,脆弱的胸腔如同两片呼啦呼啦的扇叶,靠着最后一点力一起一伏地扇动着,随时都可能破裂。
如果想要除掉他,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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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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