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管事桂嬷嬷是个寡妇,她丈夫去得早,儿子又常年在岭南一代做生意,在周徵出宫立府后她就在侯府做事,到如今已是府里的老人了。
周徵常年在外奔波,府中又没有女眷,因此日子格外清闲,再加上平时周徵对她礼遇有加,只将她当做半个长辈尊敬,因此她私心里也将周徵当成了自己的儿子一般。
此番她见周徵这等装束回府,怀中又用锦被抱着一名只穿了肚兜的女子,先是一惊,而后回过神来便是一喜。
桂嬷嬷心想,自家主子这回总算是开窍了,这冷清清的武安侯府将来总算是要热闹起来了。
她一边想一边喜滋滋地提着灯笼,上前问道:“侯爷,您有何吩咐,老奴这边差人去准备?”
然而周徵并不像有什么喜事的样子,反而阴沉着脸道:“去给她准备一套干净的换洗衣服。”
“是。”桂嬷嬷乐呵呵地应道,她想了想,又多问了一嘴,“那侯爷,府中现有空房二十四间,请问要将这位……姑娘安排在哪个院里?”
“随便。”周徵说着将云昭昭连人带被子一起放在花厅屏风后的椅子上,转身便离开了。
桂嬷嬷服侍周徵几年,已摸透了他的脾性,是个克己复礼,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性子。
看着缩在锦被里的云昭昭姿色不凡,嘴角含着一点羞涩笑意,一张俏脸儿红扑扑的,像是三月里盛开的桃花,桂嬷嬷忽然福至心灵,当即自作主张,要为主子推波助澜,便将云昭昭安排在了周徵的卧房。
云昭昭不明所以,到了房间后见房中陈设简单,便以为只是侯府中的一般客房,当即谢过了桂嬷嬷,到内室换了身衣服。
出来后她百无聊赖地在房间中参观,这间卧房布置虽简单,面积却着实不小,连带着书房一起,足有三丈见方。
房间内虽只有一床一书桌,一套衣柜,三排书架,几盆兰草,却样样精致,雅而不俗。窗外种有千杆翠竹,夹道而立,道上以卵石铺设,其间苍苔点点,绿意幽幽。微风拂过,只听竹叶潇潇,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竹香。
云昭昭很喜欢这里清清爽爽的意境,她在房中踱步片刻,便被墙上的一副字给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用行草书写的一幅前朝于少保的《石灰吟》,整幅字笔锋苍劲浑厚,但唯独到了末句“要留清白在人间”时,那“人间”二字,一撇一捺竟像是弯曲的蚯蚓般抖动,仿佛执笔者写到这里,因为胸中激荡的感情太过强烈,笔尖控制不住,便将收尾写得颤抖不已,留下一个长长的拖尾……
“这是我们侯爷的字。”
云昭昭闻言回头,见桂嬷嬷端着托盘进来,笑眯眯地向自己介绍。
她朝她颔了颔首,问道:“看来你们侯爷很喜欢这首诗。”
桂嬷嬷笑着说:“老奴不知,也不懂诗,只知道侯爷一向对自己极为严苛,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总爱跟自己较劲儿。他平时虽然话少,为人严肃,但他的心却是好的。”
云昭昭不知她说这些是何意,只能笑着附和:“嬷嬷说的是。”
桂嬷嬷将托盘放下,盘中放着两碗冒着热气的桂花莲子羹,此外还有一罐小药膏,正是云昭昭之前送予周徵的羊脂玉容膏。
“姑娘,老奴想着你们今晚没吃什么东西,便让厨房熬了这两碗莲子羹,清热又滋补,你一碗,侯爷一碗,另外这是极其稀罕的羊脂玉容膏,去疤痕最是有效,请姑娘务必要记着督促侯爷抹他额上的伤疤。”
云昭昭打开看了看那药膏,只见里面被挖去了一小块,看来周徵还是有定时涂抹。她欣慰道:“我知道了,这一罐药还是我送她的呢,待会儿我肯定不会忘的。”
桂嬷嬷一听这药竟然是云昭昭送的,脸上笑容更甚,心里觉得侯爷果然没看错人,对云昭昭又多了几分喜爱。
二人正说着,只见周徵穿着一身练武的袍子走了进来。他的额间、脖颈上俱是汗珠,鬓角的头发微湿,敞开的衣领处,露出一小块结实的胸肌。
他从八岁学武开始,便要早晚练功,十多年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风雨无阻。
周徵习武回来,见到云昭昭在自己的房间,脸色一下子变了。
“她怎么会在这儿?嬷嬷你怎么安排的?”他质问桂嬷嬷道,语气有些不快。
桂嬷嬷也没料到主子竟是这种反应,因为云昭昭在场,她只好撒谎打了个圆场,解释道:
“侯爷,府中空房间虽多,但因为长期没人居住,积了不少灰,还有蜘蛛网什么的。这么晚了,奴婢们也来不及收拾,所以老奴便自作主张……让云姑娘暂时住这里。”
云昭昭这才知道,此地原来是周徵的房间。她一抬眼便看到他板着一张脸,冷冰冰地瞪着桂嬷嬷,当即就生气道:
“你凶什么凶,我当这是什么地方呢,原来是侯爷的房间。可惜侯爷的房间再金贵,我也不稀罕住这儿!桂嬷嬷年纪大了,天色又晚,你不要再为难她一个老人家了,既然看不惯我,我走就是!”于是扭头便要出去。
桂嬷嬷没想到这二人碰头竟会是这种场面,当场吓得不轻,并自责不已。
然而周徵立刻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你别走。”
说完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逾矩,便又补了一句:“外面不安全,等天亮了,我再送你回宫。”
说着他自顾自地卷了床被子,对桂嬷嬷说:“我去东厢那间屋子里睡,嬷嬷安排着她在这里睡下吧。”说完便走了出去。
没有人知道,从自己房间出来的周徵如蒙大赦。刚才一进门,见到云昭昭在自己的房间,他的身体便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
今夜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实属荒诞,但荒诞中又渗着甜美的毒液,引诱着他情不自禁地沉沦在梦里,迟迟不愿醒来。
那日与云昭昭分别后,他一路跟踪须贺与荒川二人到驿馆,得知了花魁芷清邀约二人在第二日的拍卖会时相见。
当时他通过红珠的关系,打听到那位拍卖初夜的明姝姑娘房间居然就在芷清房间隔壁。因他们见面讨论之事可能涉及东瀛对大周的不轨之心,所以他无论如何都决心要以最高价格拍下那明姝姑娘的初夜。
周徵原本计划的是,到时与那姑娘商议,配合自己做一场戏。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明姝”姑娘居然是云昭昭。
明明,在那时他便可以及时抽身、一走了之的。
那样他便不会与她有那些亲密的举动,更不会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也要将她从楼中救出。
后来发生的一切,便再也不受他控制。
当荒川与须贺二人再次返回要对他们下手的时候,他第一反应居然是不能让云昭昭的身份泄露出去,否则被宫里的人知道,一定会质疑她的清白。
所以当她在笑自己赤1裸着上身时,他才会那样生气。
气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是自己不受控制的心和身体。
更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才让她陷入险境。
而她偏偏陷入险境,仍要不顾一切地想要去探寻所谓的真相。
这让他更后悔那天没有看着她平安走进宁远门,不对,应该是看着她平安回到昭阳殿才能放心……
周徵满腹心事,洗完澡,换了身衣服,躺在东厢的小床上,却迟迟不能睡着。
之前在醉仙楼里被强行扼杀下去的**,此时如生了根的藤蔓一般,发疯似地蔓延。
闭眼尽是火红的纱衣,是怀中的软玉,是她触碰自己的柔夷……
周徵努力地驱逐着脑海里这些不恰当的念头,可就在这时,有人轻轻地敲了敲厢房的门。
“进来。”他痛苦地闭上眼应道。
来人是云昭昭,她刚沐浴完,披散着头发,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就这样穿好衣服过来了。
“这碗桂花莲子羹是桂嬷嬷给你熬的,她说你晚上没有吃东西,我刚刚尝了一下,还是温热的,吃着正好。”
云昭昭说着将碗放在榻边的小案上,然后拿出那罐羊脂玉容膏。
“这个是我之前给你那罐膏药,桂嬷嬷说你今晚还没涂抹。”云昭昭说着,见周徵一动不动地闭眼躺在床上,以为他困了,便好心道,“你这样躺着吧,我帮你抹上。”
说完她用食指指肚轻轻点了一点,就要往周徵额上的伤口处涂抹。
谁知,周徵竟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将云昭昭吓了一跳。
他一把夺过云昭昭手中的膏药,冷冷地说:“我自己会抹,不劳贵妃动手。”
随后,看着云昭昭呆呆的,欲哭无泪的模样,他还是狠下心下了逐客令:
“娘娘,夜已经很深了,嫔妃与臣子,身份有别,还请娘娘自重……”
眼瞧着自己的好心喂了驴肝肺,云昭昭又气又羞,自觉讨了个没趣。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她变得有些不像她自己了。
她总是会觉得委屈,总是会想在周徵的面前哭,总是因为他的冷漠而气恼。
云昭昭不愿再与周徵同处一室,索性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药膏重重地砸在桌上,便飞快地推门离开了。
她不知道是,她人虽然离开了,可身上沐浴完的香味还残留在东厢房的空气中。
周徵的神经被撩拨着,心脏在狂乱地跳动着,身体在紧绷着,**在拼命地燃烧着。
最后,当他实在受不了时,便只好无奈地起身,又去泡了个冷水澡。
侯爷!!我看你什么时候长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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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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