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皇帝萧擎宇励精图治十年,终使四海升平,八方宁靖。
萧擎宇坐在龙案前,眼前的折子是几个属国呈上来的,每年入冬前这些属国会差使臣送贡品来,顺便上呈奏章以表忠心。和奏章一起的还有贡品的单子,萧擎宇扫了一眼,没太放在心上,刚要合上奏章,他一眼扫到礼单里有雪莲二株。
雪莲倒是衬她。
“哼!”萧擎宇哼了一声将折子合起来轻拍在龙案上。
一旁随侍的大太监刘宝顺听到皇上这一声哼,偷瞄了皇上一眼。莫不是今年哪个属国胆子肥了,贡品给少了?
“你说她到底有没有心?!”萧擎宇突然来这么一句。
这下刘宝顺知道皇上为什么不开心了,原来还是为了贵妃娘娘。前几日恭亲王送了一盆墨兰给皇上,皇上兴冲冲地带人将花送给谢贵妃,谢贵妃只淡淡地谢了恩没别的表示,皇上当时就有些不开心了。这话刘宝顺不敢接,也不想接,毕竟皇上最近总是这样。而贵妃娘娘,一直都那样。
皇帝似乎也没等他接,继续说道:“朕这不管得了什么好的,头一份总是想着她,她倒好,连个笑脸都不给!”
刘宝顺低眉顺眼不接话,他太知道他们的皇帝陛下了,贵妃娘娘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眼珠子,皇上自己抱怨抱怨就行了,别人不能说一句。再说了,他们都明白,皇上明明就喜欢谢贵妃这样,要不然后宫那么多笑得跟花儿似的妃嫔,怎么不见皇上去找她们?
“莫非她竟真是褒姒托生的不成?朕得烽火戏诸侯才能博她一笑?”萧擎宇继续说。
刘宝顺忙说:“皇上,这话可不好说,回头被有心人听去,可又要编排娘娘了!”
“嗯?有人敢编排她?!”萧擎宇声音兀地大了起来。
瞧瞧!刘宝顺忙说:“没有没有,是老奴多嘴了,以防万一,万一。”
“那你说又?”萧擎宇瞪着刘宝顺,一副你赶紧交待到底谁编排他的眼珠子、心头肉,他要把那人下大狱的样子。
刘宝顺暗自后悔,自己就不该多这句嘴!只好说:“先前不是有御史弹劾娘娘,说娘娘对皇上大不敬么……”
“他们懂什么!”萧擎宇冷声道。
我也不太懂,刘宝顺心说,或许这就是话本上说的情·趣?贵妃娘娘从进宫到现在就没给过皇上好脸,可皇上不还是短短五年就将她封为贵妃了。虽然皇上最近来时常抱怨贵妃对他不上心,不过在刘宝顺看来,皇上连抱怨都是一种情·趣罢了。
“你说到底要朕怎么做,她才能对朕上点心?”过了一会儿萧擎宇又说。
刘宝顺本不想回答,可皇上直直地盯着他,一副非要他说话的样子,他只好小心翼翼地说:“皇上,老奴听人说女子善妒,您要不去别的娘娘那多走动走动?稍微冷着贵妃娘娘些日子,说不定贵妃娘娘她心里就念着您的好了。”
“老东西!你得了她什么好处!”萧擎宇拍了一下龙案怒道。
好处?刘宝顺愣了一下,他又没说去哪位娘娘那,怎么就得好处了?得了谁的好处了?
刘宝顺刚想跪下喊冤讨饶,只听萧擎宇又说道:“我去别处了,让她落的清净自在?她想得美!”
刘宝顺:“???”
皇上是说他得了贵妃娘娘的好处?那可是贵妃娘娘,就是皇上也别想从她那得好处。
“摆驾,宜兰宫!”萧擎宇气急败坏,拍案而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去找谢贵妃算账了呢。
刘宝顺也不用跪了,忙跟在皇上身后俯身随侍。
走了没几步,皇上停下脚步,又回到龙案前坐下。
“西梁国新上贡了两珠雪莲,去给朕拿来。”萧擎宇说道。
“是。”刘宝顺应了声,转身亲自去取雪莲了,他知道,这定然是皇上要送给贵妃娘娘的,可得小心些。
刘宝顺取了雪莲来,小心地呈在龙案上,精致的红色木盒子,上面雕刻的是西梁独特的花纹。
西梁的雪莲,千金难买。
萧擎宇打开盒子,里面并排放着两支雪莲,洁白纤薄的花瓣让人见了似乎能感受它们生长之地的寒气。不知道西梁人怎么处理的,这两株雪莲明明历经几千里,时隔数月,看上去却像刚从山崖上采下来一般鲜活。
她肯定喜欢。
“嗯。摆驾宜兰宫。”皇帝陛下满意地说,已经完全没有气了。
刘宝顺忙上前将那盒雪莲捧好,跟着往宜兰殿去。心说,就说皇上的抱怨是情·趣吧,要不怎么还上赶着贵妃娘娘送礼物去?不知道皇上今日能不能得一个笑脸,多半是不能的。
谢贵妃的宜兰宫在皇上的勤政殿的西方偏北一点的位置,是整个后宫离勤政殿最近的宫院,比东侧皇后的凤仪宫还要近上许多。萧擎宇从勤政殿走到宜兰宫用时不到一刻钟。
先头早有内侍来通传过,宜兰宫宫门大开,萧擎宇走了进去。当然别指望贵妃娘娘来迎驾了,去年冬天萧擎宇见谢贵妃一身薄衣站在风雪中迎驾,可心疼坏了,便免了她迎驾之礼。果然她再也没有出来迎过他,不管外面是什么天气,风和日丽还是刮风下雨。
“恭迎皇上。”宜兰宫的宫人们跪了两排。
“你们娘娘在做什么?”萧擎宇抬手让宜兰宫的掌事太监赵泉起来回话。
“回皇上,娘娘歇了午觉刚醒,这会儿正在作画。”赵泉跪着回完话才起身。
萧擎宇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等他跨进宜兰宫的正殿,宫人们各自起身散去,去做自己的事了。
宜兰宫里寂静无声,萧擎宇离了正殿去偏殿,东偏殿被谢贵妃用来做书房了,一般她会在那里作画。
谢贵妃有两大爱好,一是赏花,二是作画。
萧擎宇进了偏殿门,谢贵妃便放下笔给萧擎宇行礼。谢贵妃就是这样,给她免掉的礼,她绝对不会多行一次,但是别的礼,她半点不会少。当然,笑脸是没有的。
“给皇上请安。”谢贵妃行的礼真的非常标准,身子福到什么程度,头低到什么角度,手放在什么位置,半点差错都没有。
萧擎宇来的路上想着今日我也不给她笑脸瞧,然后拿雪莲吊着她,且看她如何,会不会服个软,撒个娇。可他一见到谢寒汀本人,就全然忘记了,上前牵起谢贵妃的手,嘴角带笑,双目含情,温柔地唤着:“寒汀。”
谢贵妃不记得从什么开始,皇上竟不再叫她封号,也不叫爱妃,而是叫她名字。叫名字叫名字吧,谢贵妃淡淡地应了声:“皇上。”
萧擎宇一见到谢寒汀就把他在勤政殿的牢骚以及来的路上想好的策略给忘了。他一手牵着谢寒汀的手,另一手朝刘宝顺勾了勾,急着献宝。
刘宝顺忙捧着盒子上前。
萧擎宇接过盒子就准备往书案上放,被谢寒汀给制止了。
“皇上,臣妾的画,墨还没干呢。”谢寒汀说道。
萧擎宇手一顿,发现自己真的差点把盒子放到谢寒汀的画上。他忙给谢寒汀一个歉意的眼神,将盒子放在了一旁。
“寒汀,你看。”萧擎宇亲自打开盒子。
谢寒汀看到两珠雪莲,确实是喜欢的,当即谢恩道:“谢皇上赏赐。”
“诶~~都说了好多次了,这是赠送,不是赏赐。”萧擎宇纠正道。
有什么区别?谢寒汀心道。
“喜欢吗?”萧擎宇的话比三月里的春风还要温柔几分。
“喜欢。”谢寒汀的回答平平淡淡,比冬日的雪暖不了几分。
好在萧擎宇已经习惯了,起码当着谢寒汀的面是习惯的。
“喜欢就好。”萧擎宇温柔地看着谢寒汀,希望从谢寒汀脸上看出点笑意来。
谢寒汀当然不会笑,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她今日穿着月白色的袄子,梳着极简单的发髻,未见钗环,未施粉黛,和那两朵雪莲素净得相得益彰。
萧擎宇见状只好把眼神落到谢寒汀的画上,带着三分惊喜说道,“原来寒汀在画前几日朕送你的墨兰。”
“嗯。”谢寒汀回道。
“画得不错!寒汀的画技进益了。”萧擎宇随口夸道。
“是吗?”谢寒汀也看着自己的画,“哪里进益了,臣妾看不出来,请皇上给臣妾指点指点。”
“额……”萧擎宇一时语塞,其实谢寒汀的画画得真不怎么样,他总不能夸墨黑吧……
谢寒汀看了眼萧擎宇,心里明白了,皇上果然瞎说的,皇上嘴里能有什么真话?
谢寒汀的面色竟又冷了几分,萧擎宇都觉得有点凉飕飕的了。
萧擎宇心里也有点气自己,既然都说出她进益了,就随便再夸两句不就好了,比如用墨更老道了,下笔更流畅了,实在不行还能夸她画得像!怎么关键时候就说不出口了呢!不怪她一个笑脸都不给自己!夸人都不会夸。
萧擎宇铩羽而归。若是起居注上写今日皇上的起居,这一段应当这么写——皇上赠予贵妃娘娘雪莲两珠,茶水未吃到一口,笑脸没得到一个,西北风喝了一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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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贵妃今天有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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