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暖阳洒满一地金辉,院中的枝叶被风吹的颤颤巍巍,两个宫人持着扫帚迅速在树下清扫着落叶。
直到余光扫过一个眼生的三等宫女,见她被红叶领着,一时间不由低声议论起来。
早膳刚撤,宫人们都陆陆续续迈离内殿,红叶迈过门槛,又撩开内殿帘子,望着屋里的人轻声道:“娘娘,内务府送的人到了。”
屋里的女子正立在窗前修剪着盆景,华丽的裙摆一层一层修着金线,微阳下精致的面容略显冷淡,仿佛并没有那么期待。
不多时,随着帘子被撩开,红叶便带着一名身着宫女服侍的女子走了进来。
内殿寂静无声,良久,淑妃才放下剪刀,接过红叶递来的毛巾拭手。
她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宫女,不急不缓来至软榻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盏,“抬起头。”
平静的声音莫名透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宫女立即上前两步,缓缓抬起下颌,但眼神却不敢乱看。
扫过那张年轻素净的小脸,淑妃目光一顿,眼底闪过一丝自嘲,继而轻轻抿了口清茶。
红叶立即瞧了宫女一眼,后者赶紧躬身退出内殿,不敢有丝毫逗留。
“父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懂皇上心思。”淑妃随手将茶盏放在桌上。
红叶立即上前解释,“此人三代都在府中做活,这一点娘娘自是不用担心,待她生下皇子届时再让她消失,也不会有人怀疑,毕竟女子生产本就是过鬼门关,谁又会真的追查到底呢?”
淑妃闭上眼揉了揉额心,“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也只能按计划行事,但愿不会出现岔子。”
闻言,红叶赶紧上前替她捏肩,“娘娘放心,皇上近月都在服用怀远方士的丹药,老爷已经交代了,届时只需在那一日的丹药里加一味鹿血,任何男子都按耐不住情动,再让小雨去跟前伺候,必定会水到渠成。”
“若是这回不成,那废物自然也就没有必要留在娘娘面前碍眼。”她谄媚的笑道。
四目相对,淑妃眉梢微动,“那就吩咐下去,莫要出现什么遗漏。”
见此,红叶立即点头,“奴婢明白。”
盯着面前水波轻晃的茶盏,淑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脸,不自觉又闭上眼。
宫里永远不缺新人,二十七又怎比得上十七更惹人怜爱,只有诞下皇嗣才是长久之道。
她不可能永远都是父亲的棋子,任何人也不行。
春日渐暖,梁肜闭门不出五日,日日梁玥都过来探望,一待便是一整日,就差晚上留在秀光阁歇息。
不过她也就当不知道对方心思,于她而言,梁玥从来都不是钉子,而是一个把柄,一个可以拿捏李氏的把柄。
原主怎么消失的,所有人都可以忘记,唯独她不可以。
“我看姐姐气色越来越好,果真还是宫里太医管用,他日姐姐定能早日诞下子嗣,替我们梁家添上荣光。”梁玥和颜悦色的拉住她手腕,全然没有了入宫之前的轻慢。
屋里只有两人,梁肜正在喝着一碗药膳,闻言也只是淡淡一笑,“能为梁家添上荣光的不止我一人,况且我还没有侍寝,妹妹此话还言之过早。”
梁玥意味深长的看着她,“姐姐何出此言,你侍寝那是迟早的事,饶是周忻月再盛气凌人又如何,进了宫看的是皇恩浩荡,家世不过只是一个助力,你看她如今是否还敢傲慢?”
仿佛听不懂她的话外之音,梁肜拿起手帕擦了擦嘴,“吃多了就困倦,我得先歇会,妹妹若是不觉得乏闷,不如一同留下用晚膳?”
论起捧杀李氏才是这方面的行家,只可惜她的女儿没有继承这方面的天赋。
“那自然是好的。”梁玥微微一笑,全然不觉得不好意思。
“皇上驾到!”
直到院外忽然传来太监尖利的嗓音,梁玥不由眼神一变,突然间站了起来,又赶紧低头看了眼衣裳,抬手理了理发髻,仿佛没想到圣上竟然真的会过来,又懊恼自己竟然没有好好打扮。
可一想到皇上来的是秀光阁,而非行春阁,一时间她心头又仿佛被泼了盆冷水,转而回身去搀扶梁肜。
“外头风大,我去给姐姐取件披风。”
话落,她立即去前头的屏风上取下一件茜色披风,透过屏风隐隐可以看到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进了屋子,她压抑着心头跳动,一步步的从屏风后走出,下一刻,就突然撞上一道人影。
直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她胳膊,这才迫使她稳住身子。
待看清来人,她吓得立即屈身见礼,“嫔妾叩见皇上,嫔妾莽撞,还望皇上恕罪。”
女子圆润秀丽小脸吓得颤颤巍巍,越发显得清秀动人,邵谦神色如常,“你是梁贵人妹妹?”
不曾想皇上竟然还记得自己,梁玥两颊染上酡红,声音也变得娇柔,“都是皇后娘娘恩典,能让嫔妾住在隔壁的行春阁,嫔妾这才能时常过来探望姐姐。”
入宫前娘亲特意叮嘱了她,为妃与做正室截然不同,伺候皇上自然要有女子的娇柔,切不可时刻端着架子,这样只会让男人索然无味。
“皇后向来宽厚。”邵谦倒没有说什么。
梁肜仿佛看不到梁玥的刻意,只是缓缓屈身行礼,“嫔妾与妹妹未能及时恭迎圣驾,还望皇上恕罪。”
男人上前握住她纤瘦的胳膊,声音清淡,“气色是好了些,可见太医院并不全是无能之辈。”
梁玥手心微紧,待到彩玉端来热茶,又亲自接过递上去。
见此,彩玉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将视线投向梁肜。
“姐姐自幼体弱,稍微着凉便动辄高烧不退,父亲请了无数名医也无用,可见还是太医院的医术高超。”梁玥笑着道。
梁肜笑而不语,忽然看了彩玉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给贵人搬把椅子。”
闻言,彩玉赶紧去搬了把圆凳过来。
倒是梁玥愣了愣,手心微紧,终究还是敌不过内心的高傲,又看了看并没有留下自己的皇上,只得屈身行礼,“嫔妾还约了其他姐姐去御花园赏花,就不叨扰皇上与姐姐了。”
邵谦并未看她,只是轻抿了口清茶,清朗如玉的轮廓看不出喜怒。
“这几日多亏妹妹时常过来陪嫔妾叙话,嫔妾才能不那么乏闷。”梁肜淡淡一笑。
邵谦看了她眼,女子气色的确好了不少,如今粉腮红润,清眸流盼,恰似一株出水芙蓉娇艳欲滴。
他眼帘低垂,“朕给你的书也过于乏味?”
屋内寂静无声,梁肜轻抚着腕间佛珠,神色婉转,“经文虽好,可却不是嫔妾想看的。”
“为何?”邵谦抬眸望向女子。
迎上男人审视的视线,梁肜低下了头,像是鼓起了最后一丝勇气,“经文中字字句句都在讲万物皆有道,那便是天道,可说句循心之言,嫔妾并不信天道,而信人道。”
望着女子认真的小脸,她仿佛并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会带来什么后果,邵谦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指腹轻抚着茶盏,“何为人道?”
梁肜目光灼灼,“人定胜天。”
她忽然起身跪了下去,“自幼嫔妾便体弱,父亲多次寻医无果,母亲甚至替嫔妾寻了术士,可那术士却说嫔妾活不过二十,这是天命,倘若嫔妾也将他人的三言两语当作天命,那如今岂不是乖乖等死,因此嫔妾并不信天道,天若有道,世间便不会有疾苦,我等想要摆脱疾苦便是要以身入道,而非自怨自艾相信所谓的天命,届时只会困在其中无法自拔,因此圣上赏赐的经文,嫔妾实在无法认同。”
四目相对,邵谦一手握住桌上茶盏,须臾,五指松开,嘴角扬起些许弧度,“你可知很少有人与朕说这些。”
梁肜身形微颤,“圣上英明,心中容纳百家之言,嫔妾才敢斗胆直言,只要圣上不怪嫔妾胡言乱语,便是嫔妾之幸。”
见她额前冒出冷汗,邵谦伸手扶了她把,顺势握住那截纤瘦的皓腕,“在你眼中,朕便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杀人的昏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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