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渔船

姱姮分为两山,朝北的那一脉名为“姱”,向南的则是“姮”,两山环湖相抱。

因为这个动作很像母亲展开双臂怀抱着婴孩,所以姱姮山也被附近的居民叫做“妈妈山”。

听说妈妈山死了人,孩子们很自觉,不用被赶,都跑光了。向来不缺游客的八乙湖,也因此劫难冷清了下来。

冷清的湖面上飘着一蓬船,船上坐着四个人,还有两只不是人。

——风先生向来在谢监察手下分不到什么好活,它们手持双桨,累得舌头乱甩,漆黑的墨汁浓汤似的往下淌,可不敢吱声不敢抱怨,只能苦叽叽地充当着劳动力。

虽然已经临近黄昏,日头却一点也不吝啬,湖水碧蓝,被筛得晶莹剔透,时不时清风徐过,银鱼跃起,和水蓝的天绸般的云,一同坠入了万千空境。

放眼望去,群起的山,丰茂的林,只剩下一抹清浅的墨迹。

虞宝英脱了外套,栓在脑门上,哼哼唧唧地敲着船板,无聊得要发疯。

“什么呀……为什么还没有到?那家伙不会在骗我们吧?”他百无聊赖地抱怨着。

可惜没人理他。

他的师父和那姓乔的坐在对面,两人一左一右,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都支着下巴,垂着眼睫,似乎是在出神。

虞宝英其实想和他师父坐一起的。

但他不敢。

说来也奇怪,他第一次见到谢山停时,就是这样一种颇为矛盾的感觉,又想亲近,又下意识地感到恐惧,两者一叠加,就变成了莫名的恭敬。

他长叹了一口气。

好吧。

就算坐在师父旁边,他也不敢随便搭话,可能连动都不敢乱动。

所以还是摆远一点好,这种看得见摸不到的这种距离更加好。

于是虞宝英把视线移向了旁边的冯裕。

——这人更可怜。毕竟昨天才公费游船了几十圈,此时看山不是山,看湖不是湖,无聊之下,撕起了风先生的裙边。

穿着流苏裙的性感风先生腾不出手,骂不出口,连白眼都没力气翻,只能感慨纸的命是真踏马苦。

“你给我讲故事吧。”虞宝英两眼一眯,命令道。

冯裕受到惊吓,眩晕中抽空无辜了一秒:“啊?什么?”

“讲故事给我听,你不是话很多吗?”

“……”我不是话多,那只是我感到尴尬后的应激反应。

冯裕此时很尴尬:“你爸爸的感情史?你想听第几章第几节具体哪一位?”

“不是这个啦!我才没兴趣呢……换台换台!”

“呃……啊……”

冯裕打着结巴环顾四周,试图寻找救命之人,可除了对面装聋作哑的那两位,哪还有人?

再说,有人不害命就是好事发生了……

“快点快点!小爷我要无聊死了!”虞宝英随手捞了条鱼,一边仰天长啸,一边拎着尾巴甩了甩去,险些没给那倒霉鱼甩打结。

“哦对了!”那呆鱼翻着白眼,倒启发了冯裕,他一时劫后重生,开始卖关子道:“你听过姱姮山的传说吗?”

“什么传说?”

就知道你不知道。

毕竟虞宝英从小就被关在涤虚城,对外面的世界本就知之甚少,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怪谈对他来说,肯定稀奇的不得了。

冯裕颇为得意,慢悠悠地说道:“传说啊,这姱姮山之所以被叫做妈妈山,不仅仅因为它的地势形状,其实还起源于一个感人的故事。”

相传,曾经这山无名,里面住着两姐妹。

一个叫姱,一个叫姮。

姐姐姱白发红眉,身穿一袭青衫,因发丝长如瀑布,常用三支骨簪盘起,传闻中的这美人肤如白玉,垂眼如落梅,却看起来素净端庄,笑也无情;

妹妹姮则截然不同,她为人善且魅,三尺白巾挽青丝,一双含春桃花眼,唇角微挑,媚态天成,红裙衫素白巾,妖孽如白尾红狐。

姱姮两人并非生在此山中,而是战争之后,因国破家亡,无处可去,无奈之下,才逃进了这远避世间的深山老林,但求平安过此一生。

两姐妹人美心善,因为那时候战火纷纷,硝烟四起,有许多像她们一样死了父母的孩子,大多熬不过一场冬雪,就丢了性命。

所以每次大雪前,她们都会翻山越岭,从千疮百孔的人间炼狱中捡回一两个小孩,供养他们吃喝,再给他们一条生路。时间久了,这枯山活成了桃花源,也多了一个庞大又幸福的家庭,她们收养的孩子们为了纪念如同再生母亲般的姱、姮姐妹,才给这座山命名为姱姮山,得以流传百世。

“那这山里的人呢?”虞宝英听完故事,好奇道:“他们的后人都搬走了吗?”

冯裕点点头,“可能吧,毕竟这山这么高,翻进来翻出去的多不方便。”

“哦——”

虞宝英又躺了回去,评价道:“无聊。”

“……”

被嫌弃的冯裕一把扯了风先生的裙子,看向对面两尊一点反应也没有的活佛。

还没开口,其中一位似乎才意识道他讲完了故事。

谢山停耳边一时清净,回过神来,点评了两句:“不错,是挺无聊的。”

冯裕:“……哦。”

真没期待您能说什么好话出来。

接连被羞辱的冯裕绿着一张苦瓜脸:“监察,我其实是想问问你那个荷包来着。”

“怎么?”

“那个荷包里的东西是什么啊?”

“你不是看到了么。棉花,树枝。”

看到了才觉得不对劲啊!

谁家荷包用白布织啊?多不吉利!再别说那玩意上面的“顺”字还是还是用血画上去的……我滴老天爷唉,它不招邪就不错了,还保佑顺遂呢!

如此诡异的外貌,里面的内容也很别致。

不是药石不是符咒,而是一小团棉花,棉花里头还包裹着一节小指粗的树枝,还散发着一股腐烂的霉味……

这真的正常吗?真的不正常对吧!

冯裕不肯放弃,求证道:“那、那荷包是做什么用的啊?我们不带着它真的能进界吗?”

毕竟现在已经完全进入了黄昏,湖面上还光溜溜的,除了他们啥也没有,再这么逛下去,风先生怕是累成纸糊糊了。

谢山停似乎一点也不着急,他依旧看着不远处暗淡的云彩,不明所以地说了句:“带上它才会找不见。”

“……”我听不懂。

冯裕还没问清楚为什么,空中就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铃声。

紧接着,铃声随风而动,浩浩荡荡,山呼海啸般骤然袭来,一时间天地旋转,像是被谁搅了一棍子,捅得人五脏六腑七零八落,乱作一团,恨不能吐出来。

模糊之间,乔云林只依稀看见,有两根修长的手指凑了过来,贴在他的耳边,慢慢地抽走了他的眼镜。

那人眼眸深深,微笑浅浅。

“……”

有病?

霎那间,乔云林眼前一黑,意识都涣散了。

等再睁眼时,他仍然飘在湖中,但天却已经不是那个天了——

八张巨符交缠万条锁链,悬着一孤岛落在空中,一簇簇蓝绿色的鬼火如同海藻般熙熙攘攘,重新烧亮了已经没落的夕阳,倒映入清澈如明镜的湖海之中,浮华又绚丽。

他们落在这茫茫然的空境之间,渺小得仿佛一尾游鱼,倏地被抛入了大海。

四周一片寂静。

“呕——”

“……”

冯裕雀起诈尸,再也难以仍受似的,抠住船板朝着美丽的大海一阵猛吐。

虞宝英此时忙着震惊,懒得收拾旁边这人缺德的行为。

他两眼烧着兴奋的火焰,神采奕奕指着不远处,磕巴着喊道:

“你、你们快看!”

绸缎般的彩云间幽灵般徜徉出数条巨大的渔船,这渔船形似海中之鱼,上面载着雪白的珍珠七彩的珊瑚,金银珠宝堆得像小山,小山重重叠叠,上面又坐满了半大的孩子。

这些小孩子头戴白瓷面具,穿着布衣草鞋,载歌载舞,笑起来如同敲击着空灵的乐器。

可正因为空灵,在这烧着鬼火的地方,显得越发诡异。

虞宝英本来还挺新奇的,跟着氛围嘻嘻哈哈起来,直到那声音越来越近,他才迟钝地冒出了一身冷汗,笑脸也被冻硬了。

他有点害怕,下意识地朝谢山停那里贴过去。

那些金光闪闪的渔船虽然庞大,却游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接二连三的从他们的小船边穿过。

他们满载而归,径直朝着那湖中央的孤岛赶去。

太阳完全落了山,湖水凉了下来,凉成了一望无际的黑水。

岸边散落着几个小孩子,他们穿着光着两条腿,身上挂着点背心一样的布,有洗衣服的,也有拿着鱼叉戳鱼的。

看到赶来的渔船,皆放下手中的活,开心地朝他们招手。

雪白的符纸飘荡在黑夜里,仿佛白色的挽联,鬼魅一般,游动在四周。

虞宝英吓得直打哆嗦,他问道:“师父,这、这是哪里啊?”

“姱姮山的界。”

谢山停还捏着乔云林的眼镜,他微微晃了两下,笑眼弯弯,“我们到了。”

元宵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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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渔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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