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布帘下是一条向下的通道,看不见尽头,黑漆漆的,空气中到处都是湿潮的土腥味。
“小心看路,脚下有树根。”谢山停走在前面,出声提醒道。
他其实想拽着点乔云林,可人家嫌弃他一手口水,叫他滚远点。
看路?路在哪里?怎么看?
被为难的盲人抿着唇,小心地探出一步。
仿佛这树洞能听见他的疑惑,第一步落地,眼前就燃起一小片光晕,映亮了脚下的台阶。
这通道挖在地下,两旁都是潮湿的泥土,间隔着冒出一两朵蘑菇来。
蘑菇头没有毒,里住着萤火虫,工作得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主要起到一个应声灯的作用。
哇。
乔云林面无表情地跟上前面脚步声,可他耳朵也不太好,听不太清,于是一头撞上了等人的谢山停。
乔云林:“……”
谢山停:“……”
谢山停:“你会不会看——”
乔云林:“站这干什么?”
谢山停:“当然是等人。”
乔云林:“不会看。”
乔云林:“走不走了?”
谢山停:“咱们走吧。”
萤火虫能力有限,又是声控的,微弱的光遇上了两位有毒的客官,被震得忽闪忽闪的,感觉要报警。
为了粉饰和平,谢山停抽出一条干净的手帕,递了一角进乔云林手心,拽了拽,等人抓紧了,脚步声才慢慢响起。
一前一后,在这空荡又悠长的隧道中,依偎得像是一个人。
沿着树根一直向下盘旋,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才终于到了平地。
奇怪的是,洞口的那点光,并不是刺眼的苍白色,而是绿茵茵的一小方门,云雾缭绕,树叶鲜亮。
他们从一棵树的树根,沿着脉络,走到了另一棵树的树梢。
而脚下的这棵树,不知又有如何的巨大,竟然长在天上。
乔云林左手还牵着那方手帕,另一只手因着怕光,挡在眼前。
光影交错中,却莫名生出点恍惚,他意识清醒,却又身在梦中——
那是一颗苍天大树。
如同现在一般,他的眼前枝桠纵深。但不是站着,却是躺着。
不知道躺树的哪一段,离天有多近,离地又有多远。只记得太阳滚烫,风也稀薄,刺眼得厉害。
他伸着几根手指,想拦住些光。
那指骨清瘦,袖口收得紧,玄色底衣滚着金色暗纹,衬得那只手腕苍白如纸,没几些生气。
树下似乎是有两个小孩,叽叽喳喳说着些什么:
“蝉室?那是什么地方?”
“一听就是养蝉的呗。”
“瞎说真不害臊!这画上在下雪呢,冬天是冬天啦,养什么蝉……”
“对哦……那我懂了!公子要找的那个人,肯定就住在这里喽!所以他才随身带着这画儿,当宝贝!这次说的有道理吧!”
“不要那么大声啦,公子在你头顶睡觉,把人吵醒你就别想要完蛋!”
“我去?树上那黑布原来是个人——”
“闭嘴!”
……
黑布?
那个公子,说的是他么?
他要去找谁呢……
这疑惑一闪而过,随即,他只觉得更加奇怪:明明和从前一样,只是梦境,混乱又没有头绪,他到底为什么会下意识认为……梦里的人,就是自己呢?
真是疯了。
……
声音远去,画面坍塌。
红色的列车呼啸而过,穿梭在树林间,仿佛一尾锦鲤,倏然游进这片绿色的寂静之地。
乔云林心底骤然一空,大梦初醒般,抿着唇,忍着失重的慌乱,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也略显狼狈,微微歪斜着。
这些自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碎片,凉丝丝的,像是飘了雪花,一点点化在心尖。
有人抬起手指,动作自然,帮他抵正了些。
“歪了。”
这声音好听,音调沉,音色却清,明明就在说话的人就在身边,却总给人错觉,似乎不远,但也不近。
乔云林还在梦中疏离,反应也慢了一拍,才记得反抗:“你——”
“放心。”谢山停抬了下手,说:“没用脏的那只碰你。”
“……哦。”
乔云林的手指下意识一蜷——大概是眼角那处敏感的缘故,被人蹭过后,空乏的心腔终于有了回音,一声声落在实处。砸得他有些心慌。
谢山停牵着人,将他安置在一旁 ,去了一边的岸台洗手。
这里站台交错镂空,树干一丛,列车一辆。脚下是苍白的天空,周围是深浅的绿叶。
或许是因为最后一班列车,站台上的“人”多了起来。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长袍,戴着黑色的高帽,看不清脸,也不知道有没有脚。林立在这片绿海中,像是栖息在树干上的乌鸦,却又比乌鸦安静。
“尊敬的旅客,一分钟后,前往涤虚城的列车即将到岸。”
冷悠悠地,一声机械音自身后传来。
乔云林闻声回头,才发现说话的是个黑袍子,就站在不远处。那顶高帽下,不是人脸,而是一张正在走动的时钟。
“走吧,车到了。”
身后突然站了人,一只手擦着脸颊从后面伸过来,停在乔云林眼下。
这人手指瘦长,指尖还挂着干净的水珠,骨节处泛着薄红……怕是要让他搓掉层皮。
谁要牵?
乔云林当没看见,冷漠地挪开了视线。
谢山停:“干嘛呢?手帕还我。”
乔云林:“…………”
刚刚没长嘴?不说话放只手找剁呢?
误会已经发生,没关系,有人别嘴贱挑明就行。
可没有人。
“不会以为我要牵你吧?”
谢山停眼里似笑非笑,眼瞅着这人逐渐烧红了的耳根,纯故意追问道。
“有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