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潘煜的一句话,许国海上桌都是黑着脸的。
酒店办婚宴一般都是仪式不结束,桌上不上菜。除了主桌,宾客们都是自由结合,随便找张桌子坐着等开席,顺带着等台上主婚人、证婚人、领导、父母、新人、闺蜜和花童相继发表感言。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流程刚到领导致辞。
许言隐在角落里,不自在地动了动脚,低声开口:“好了没?”
“马上。”
刚一进宴会厅,他没来得及冷脸就得先把亲爹给小卷毛隔开,省得一会儿亲爹冲着小卷毛吹胡子瞪眼,讲一通“之乎者也”。
倒不是听烦了,只是许言敢保证亲爹讲完会更喘不上来气。
潘煜是绝对听不懂,但他是真敢问。
许言暂时没有抬着亲爹出门的想法。
好心没好报,他前脚劝走了亲爹,后脚就被人堵在了角落。
“……”
许言今天心情一般,贴着墙,听着舞台配乐,神情冷淡地看着潘煜逐渐贴近。
“小潘机长,”许言手指滑过他的衬衫领子,修长的手指时隐时现在领带中央,眼眸微垂,声音呢喃,却又蜷棬,“你是想干什么呢?”
“换鞋!”
潘煜声音如钟,听着还有几分兴致兴致勃勃。
“?”
许言有一瞬觉得自己是幻听了。
什么玩意?
他都没回神,潘煜就握着他的手腕,从自己西服外套掏了出来,而后跟个泥鳅似的,瞬间蹲了下来,开始吭哧吭哧地解鞋带。
“……”
许言整个人有几秒都是呆的。
是他高看潘煜了,所以事情以一种诡异的方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脚底冰凉,潘煜直接把他袜子给脱了。
“!”
许言但凡是只兔子,现在肯定都是通体炸毛。
“我自己来!”
潘煜掌心很热,覆盖着他因雨水浸湿而冰凉的脚腕,不知道是不是在哄他,声音放得很低。
“马上就好。”
呼吸打在皮肤处,许言觉得自己那只脚的温度开始不由控制,整只都快烧起来,指甲盖是健康的粉,但脚背猛地拱起了弧度,青筋在细微挪动。
整个人都像只受惊的猫猫。
潘煜莫名想戳一下,但又觉得不太礼貌。所以,他抬起头,亮晶晶地眼睛看向许言。许言自己不知道,他现在比上次酒吧还要红,脖子和耳根通红一片。
“你还想干吗?”他努力稳着声线,尾音却还是轻轻颤了起来。
潘煜莫名觉得嘴唇有点干,悄默抿了下,喉结微动,诚实且有礼貌:“我想碰碰,可以吗?”
“不行!”
这话光一听,许言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小卷毛还想拯救,拽了拽他裤脚,继续跟他打商量:“轻轻的,就一下。”
“想都别x…”
“噗。”
陈旭阳真不是故意,他只是没忍住。
迎着两人转过来的目光,他从墙后出来,摸了摸下巴,努力憋回笑。
“那什么,” 他指了下自己刚刚钻出来的地方,声音泄着笑音,“你们要不换个地方,等会儿该上菜了,服务员都等着呢。”
“...墙,后面?”许言人都僵了。
陈旭阳都有点心疼他,屈指敲了两下墙面:“空心的,里面是个传菜间。”
许言面色平静地点头,而后踹开潘煜,低头换好了鞋,自始至终都没再搭理过小卷毛和心里那群正在尖叫的土拨鼠。
就连上桌吃饭,他都楚河汉界,不允许潘煜坐旁边,相当冷酷无情。
没办法,小卷毛只能抱着碗挪了个位置,委屈巴巴地坐到了,嗯,许国海那桌,紧挨着杨秀。
潘煜很有礼貌,看向隔了个座位,依旧黑着脸的许国海:“许叔好。”
许国海哼了声,不作搭理。
桌子上坐得都是从小看着李山和许言长大的街坊邻居,对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卷毛多少有点好奇。
“你是山子的朋友还是小言的朋友?”
小言?
潘煜在心里念了两遍,张口却很客气,一本正经地背着家庭教师教的礼貌用语:“阿姨您好,我是许主任的朋友。”
“小言啊?都当主任了,可真够有本事的。老许,你也是的,这都不跟我们说。哪像我,我儿今年博士毕业,进了国企当领导都得给你们念叨念叨。”对面的阿姨连着说了好几句,桌上除了杨秀应和接了两句,无一人再说话。
朱丽不喜欢杨秀那软捏性子,转着眼打量着潘煜,又笑起来:“这孩子长得可真精神,难怪小言喜欢。”
旁边不知道谁发出了声奇怪的笑,杨秀脸一下子白了。
“瞧我这张嘴,”朱丽重得焦点,满意了,才朝自己嘴巴上扫了下,又亲切起来,“孩子你别介意,阿姨的意思是小言喜欢你,才跟你做朋友的。像你们这样的人,做朋友不都得自己先喜欢上才能愿意么?”
“阿姨是这样吧?”潘煜放下筷子,认真反推,“不然为什么从我上桌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看,是想跟我做朋友吗?不好吧,旁边叔叔的脸都绿了。”
“你瞎说什么呢?!”朱丽反应很大,情绪激动,“谁想跟你们这种人做朋友!”
潘煜指了下头顶:“阿姨,有监控的,要把这一段放出来给大家看一下吗?”
朱丽一下子哑了,顾念当伴郎的儿子,伸手别了下碎发,没再说话。
潘煜无事都能燃三分火,打了个响指准备招呼服务员。
许国海可能也是误会了什么,瞪他一眼,压低声音:“还嫌不够丢人?”
“确实,”潘煜点头,特别自然地重复给朱丽听,“阿姨,许叔都嫌你丢人。在别人的喜宴上做出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这么不体面的事情,也难怪我那个有文化、有素质、有教养的许叔叔都受不了了。”
“阿姨,你真该反思一下你自己。”
小卷毛说完可能还觉得不严谨,又看向许国海,看地许国海心里发毛。
“许叔,我说的对吗?”
“……”
霎那间,整张桌子空气都凝固了。
许国海脸上挂不住,咬牙道:“什么对不对的,我说的是你!”
小兔崽子。
“嗯嗯,”潘煜配合,再度开口,声音洪亮,“阿姨,你听见了吧,许叔刚说的是我,跟您没关系。您一定不是个搬弄是非、乱嚼舌根的人,对吧?”
说到这,小卷毛掏出了手机,打开自拍录像,半举着开口:“我长这么大还没跟培养出博士的优秀母亲一起吃过饭呢。今天真是三生有幸,真该让我那70多万的粉丝也都看看,来,阿姨对着镜头‘say hi’。”
朱丽:“……”
小卷毛拿着手机绕桌拍了一圈,一桌的街坊邻居都没跑得掉,越是上了年纪的人,越是对着网络有莫名的畏惧。
一桌子的人都垂头安静下来。
潘煜放下手机,心满意足地拿起筷子:“各位优秀的叔叔阿姨们,怎么都不吃菜呀?是不喜欢吗?需要我喊服务员过来更换一下菜品吗?”
“不、不用,吃…都吃着呢。”
“那就好。”潘煜摆开自己的餐具,再次感叹,“果然‘细节决定成败,小事造就未来’,优秀的父母吃饭都这么谦让,真让人难为情。”【1】
“……”
一顿饭下来,也就潘煜自己吃了尽兴。但凡有谁视线跟他对上,潘煜都要开口说一句“优秀的父母…”
吃到最后,整张桌子都弥漫着一种渗人的气氛中,上到八十八,下到八岁八个月都在拿起筷子,沉默而僵硬地夹菜,跟宴会厅热火朝天、锣鼓喧天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们寂静无声,他们阒若无人。
巡桌敬酒的时候,走最前面的伴郎都哆嗦了下,以为这桌是吃席走错了场。
“嗐,爸,吓我一跳,你们怎么都不说话啊。”
李山结婚的几个伴郎找的都是发小,邻里邻居的也都认识,“爸爸妈妈”、“叔叔阿姨”都喊出来回音,桌上的气氛慢慢活泛了些。
李山挨个敬过,最后才到桌上唯一的小辈潘煜:“潘机长,谢谢你能来,我敬你。”
沈晓琳提前打过招呼,伴郎应该是知道,上的是茶。
潘煜没着急接,看着李山喝完了才忽然开口:“伴郎团都是你发小吗?”
“那必须的。”伴郎有机灵的,亲自把茶递到了潘煜手上,见他握着了也笑,“除了那个端盘子的,我们三和大山都是一起长大的。”
潘煜很奇怪:“许主任不是吗?”
“谁?”伴郎被人扯袖子指了下许国海,干巴地笑了下,“许哥,许哥忙,没时间。”
潘煜摩擦了杯子,看向李山:“是吗?”
李山眼闪了下,含糊了声,端着杯子又碰了下他:“潘机长,我再敬你一杯。”
潘煜照旧没有喝。
他们这边耽误的时间太长了,久到邻桌都觉得不对,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许言跟陈旭阳他们坐在最边角的一桌,年轻人都爱扎堆,一直不断地加凳子,坐得相当拥挤。
直到,陈旭阳碰了下他胳膊。
“卧槽,许言,潘煜是不是跟你爸坐一块去了?”
“?!”
别说陈旭阳震惊,就是许言也没料到小卷毛能这么自来熟。隔着重重又交错的人头,他甚至都看不见潘煜,目光强行聚焦,勉强能让大脑分辨出那一撮卷毛。
小崽子。
“那一桌都是长辈,我就不信他一个人坐那儿能不憋屈?”陈旭阳嚼了个花生米,很喜欢看热闹。
也确实有热闹给他看。
没过几分钟,他就又怼了下许言:“李山怎么回事?敬个酒都快长在你爸那桌了。”
许言拧眉,盯着看了片刻,径直起身。
李山已经连续喝三杯了,沈晓琳笑地都有点端不住了。
“潘机长,今天要不先到这,回头我们单独请你和许哥。”
潘煜真不是个喜欢给人办下不来的人,只是情绪在不断地累加。朱丽闭嘴、李山喝酒、整桌沉默都只是个结果,可关键是伤害已经产生了。
潘煜不可能高兴,也没有半分痛快。
到这一刻,小卷毛必须要承认自己从小上的绅士礼仪课没有半分的用。
他想自己可能要做些稍微失礼的事了。
“小潘机长。”
声音从斜后方传来,本能高于大脑反应,潘煜先转了身。而后,他便笑了,发自内心。
可下一瞬,又垂了唇角,同样不受控制。
看着很委屈。
许哥:???
【1】“细节决定成败,小事造就未来”引用出处美国已故大演说家、“成功学家鼻祖”罗曼·文森特·皮尔的一句名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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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许·炸毛兔·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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