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江北的雨季总是来得迟一些,只是艳阳高照的夏日,却被丝丝细雨斩断。雨夜总是喜欢发生故事,细密地雨丝此刻斜斜地刺入窗户,将整个小城镇笼罩在一种潮湿的氤氲之中。祝难从厨房端出三碟小菜,指尖沾着星星点点的酱油渍。他转身时瞥了眼墙上挂着的傩戏面具,面具边缘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

"若若,可以开饭了。"他的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莫若从画室探出头,他的头发翘起一缕,画笔还夹在指间。他还没意识到这厮又喊了自己的小名,反应过来时也像是习惯了他竟然有点享受,"马上来。"他应道,脚步声混着拖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渐行渐近。

祝难正要坐下,门铃不合时宜地响起。

"谁啊?"莫若擦着手去开门,夏夜的风有些燥热,像个兜不住心事的孩子,直直往屋里的空气中窜逃。

门外站着两个高大的年轻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休闲自在,却同时带着几分醉酒后的醺意。莫若认得其中那个西装笔挺的,是张久良的儿子——贺子。

"莫若?"贺子叫他,眼里有些复杂的东西,"还有祝……祝难哥在家吗?"

"在的,请进吧。"莫若侧身让出位置,心里却升起一丝不安,"你们怎么都……"

"我爹明天要出院了。"贺子抿了抿唇,视线扫过祝难的脸,"我……我们几个,来喝点酒。"

另一个青年——玻璃——从贺子身后探出头。他眉眼间还有几分未褪的稚气,但眼神却出奇地清澈透亮。"小祝,好久不见啊。"他说,语调平静又带着某种奇特的坚定。

玻璃和祝难很早就认识了,玻璃原名祝漓,是祝难的远方表亲。他因为祝难结识了张贺,祝难只记得高三的时候,玻璃说自己拿到了出国的通知,就匆匆没了下文。此后关于他的一些流言蜚语,祝难都是懒得去听的,这世界上的谎言和事实,在多次的众口铄金之后被删减的面目全非,在争辩和放弃的徘徊之间,祝难只能选择放弃。

祝难在玄关处换了拖鞋,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早听说你要来了,赶得早不如赶得巧了,快点进来吧,我今天正好多做了几个菜。"说着又用眼神瞥了一眼贺子,他眉眼低垂,微醺之后温柔压过了霸道,薄情占据了上风。他想问他什么时候去接的玻璃,怎么不带上他。话到嘴边,却又闭了嘴。

客厅的布置很简单,但每一处小物都显得极其用心。木质的家具和画作相得益彰,墙上的傩戏面具在灯光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这是你画的?"玻璃一进来就注意到了客厅尽头的东南的角落上挂着的几幅大型油画。

"嗯,"莫若点点头,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我随便画画。"

祝难从厨房端出一大份烤鱼,正要放在桌上,却被玻璃抢先一步接了过来。

"我来吧,"玻璃笑着说,将烤鱼放在了桌子中央,"我多干点,你就少干点。"

祝难伸出拳头,想也不想地砸了他一下。

死小子,穷讲究。小时候可是穿开裆裤的交情,现在变成了矫情。

四个人围坐在圆桌前,开始喝酒聊天。开始气氛还有些僵硬,但几杯酒下肚,话匣子也渐渐打开了。

"祝哥,其实,我爹的事情,我挺对不起你的。"贺子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祝难摇摇头,声音平静:"没什么,意外而已。"

"不是的,"贺子咬着牙,"我知道,镇上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我爹做的事……"

祝难打断他:"过去的事,说再多也无益。他醒了,也没事,这样不是很好吗?"

玻璃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突然笑了:"你俩啊,从小就是这样,一个外热内冷,一个外冷内热,你俩能在一起玩,也全靠我这个螺丝钉了。"

"玻!璃!"贺子气急反笑了,但玻璃却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说实话,祝难你从没有把人带回过自己家,路上听张贺说起来,还有点惊讶呢。"玻璃转向莫若,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这孩子不会是拐来的吧,成年了吗?"他说话的语气有些挑逗,眼神流连在祝难和莫若的身上。

祝难被酒呛了一下:"咳咳,别瞎说,这是我的房客。"

莫若的内心忽地滞了一下,随即捧着杯子里的酒轻抿了一口。

“哦~房客啊~”玻璃故意拖着长长的尾调,点着自己左手边的桌子。

“算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他看向祝难,在扭头的瞬间眼神中的锐利一闪而过,仿佛刚要捕猎的鹰隼,在下爪的那一刻收敛了锋芒。这种感觉被莫若捕捉到,此刻他只感觉到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

他看玻璃就像个高挑的美人,美人美在骨,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种好看,而是有股忧郁的,烦躁的气质让人觉得清冷高贵,像是只蓝眼睛的珍贵波斯猫。这种感觉让莫若如临大敌,因为他和自己实在太像了。

傩戏面具下面的红绸,半盖着红色的请柬,入目只能看到半个张字,另外两个字被死死埋住,看不到半分。玻璃的眼神在毫秒之内掠过这些,大脑开始加速思考,片刻后说:“这次我敬你,祝难。”随后自己一口干了自己左手边的白酒,祝难家没有专门盛酒的杯子,他们喝酒用的杯子,是诺大的茶杯,这样才能凑成一套用。

“贺子跟我说之后,我就告诉他想多了,今天看到你果真和我想得没错,你小子是又长大了。要不然你去试试给张贺他爹过一遍吧,我刚刚下飞机的时候跟虎爷打电话了,他说你练的不错,让你去试试。”

他缓慢站起来,慢慢在他身边踱着。

没等祝难开口,他指着挂在墙上的傩戏面具问道:"能让我看看吗?"

祝难点头,玻璃伸手取下了面具,戴在了自己脸上。面具有些大,盖住了他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双明亮的眼睛。

"哇,这感觉,"玻璃的声音透过面具发出闷响,"像是穿上了一层皮。"

祝难无奈地走过去,从他手中接过面具小心地放回原处:"这东西你沾上不好。"

传说中鬼会过人,要是有人心术不正去碰一些东西,就会有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祝难可不想让祝漓赖上自己,这货贼容易生病,小时候就是个病秧子一枚,长大了看起来好多了,却还是瘦高长条,吃什么都养不起来。

"这样啊~"玻璃脸上起了层红晕,说话有些嘟哝,可能是刚刚猛地一下喝太多了。

莫若一直默默地喝酒,脸颊已经染上了一层浅红。他的目光从面具移到祝难身上,又移向其他人,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小动物,警惕又无辜。

酒过三巡,几人的话也越来越多。

"其实,我一直想问祝哥一件事。"贺子突然说,眼神复杂,"你为什么要帮他?"他自己都不想帮他,更何况祝难,他不相信真的有人是圣人。

祝难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敲击着杯沿:"没办法,能让人死了吗?何况那是我好哥们的父亲,我不想让你背负太多的不幸了,你有时候可以喊累,可以让我帮你,不用那么辛苦。"

"但你不怕吗?"玻璃忽然插嘴,"我是说,你不会做噩梦吗?"

祝难的目光一凛。

莫若突然抬头:"你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的眼神有些涣散,脸颊绯红得像是要滴血。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祝难看着莫若,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莫若,你喝醉了。"祝难轻声说,同时将莫若拉进怀里,"别说话了,好好坐着。"

莫若却推开了他,眼神有些迷离:"那声音……张叔的声音……在说什么?"

"没人说话。"祝难皱眉,伸手想要再次扶住莫若,却被玻璃和贺子同时拦下。

"等等。"玻璃的声音异常沉稳,"祝难,你知道他听到什么了?"

祝难看了莫若一眼,点头:"他听到了当时张久良在院子里喃喃自语的声音。"

"具体是什么?"贺子追问。

"没什么,"祝难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心疼,"一些无意义的呓语,可能跟他内心的恐惧有关。"

莫若忽然笑了:"不,不是的。"他挣扎着要站起来,"我听见了,他在说……他在说那件事……他杀了人……他□□了人……"

场面瞬间凝固。祝难一把将莫若搂回怀里,手掌轻轻抚上他的后背:"别怕,有我在。"

莫若在他怀里颤抖:"为什么不怕呢?他是个坏人啊,你明明知道……"

"我知道,"祝难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重要的是,他还活着,而你——"他低头凝视莫若的眼睛,"也需要我。"

莫若呆呆地看着他:"我需要你?"

"是的,"祝难轻吻他的发顶,"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可能不保护你。"

玻璃和贺子对视一眼,默契地起身离开。

"那个,一会雨大了,我先走了。"玻璃低声说。

"我去送你。"贺子也跟了出去。

客厅里只剩下祝难和莫若,以及若有若无的酒香和更深重的安静。

祝难将莫若轻轻放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他身旁。指尖抚过莫若的脸颊,触感温热而柔软。

"你听到了什么?"祝难轻声问,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耐心。

莫若眨了眨眼,眼里的恐惧逐渐被困惑取代:"我……我不知道。"

"别怕,"祝难攥紧了莫若的手,"想不起来就别想了。"

莫若说的不错,张久良确实说了什么,而且也说了□□,但是祝难不敢往下细想,他不知道他们真正面临的是什么?他不知道这些事情是不是对莫若有影响。

鬼气会过人,待在他身边可能对莫若不是很好,他该想这些事了。

黑暗中,莫若的声音再次闷闷地传来:"祝难,你真的不怕吗?"

"怕什么?"

"那些……声音,或者是……那些事。"

祝难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笑了:"乖乖,你乖乖的,鬼都是骗人的,所有事情的终极谜底都是人心难测,而我会保护你的,你也会保护好自己的,对吧。"

莫若睁大眼睛:"我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

"当然,"祝难摸了摸他的手心,"你是我很重要的人。"

莫若忽然蜷了起来:"那你还说我是你的房客。"

祝难惊讶地睁大眼睛:"啊?你说什么?"

“没什么。”莫若把怀里的东西更往里面塞了塞。

祝难的手被死死环着,一点儿都挣脱不出来,祝难的耳边响起了他微微的鼾声。

他可能也喝得有些多了,脸颊竟然也泛起了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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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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