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房间内。
梁笙华让何景明坐在套间的单人沙发里,自己却坐在桌子一旁的木椅子上,故意跟他保持了一定距离。
“你说吧,”梁笙华端坐,双手握住拐杖,立在双腿中间,“看你的样子应该是为了某个人而来的吧。”
“关于阿桂。”何景明直来直去,不想遮掩。
梁笙华沉默了一分钟,问他:“关于他什么?”
“你跟他之间是不是存在某种交易?我听说他的户口、新的身份、还有念念读书的学校,都是你帮的忙。”
“还知道什么?”
梁笙华眯着眼睛细细将他观察了个彻底,从他脸上察觉出他在意的事情,等着他继续问。
“听曾强说,你们之间的交易…”何景明抿了抿嘴,不太想说出口,急忙换了个问题,“如果真的是他所说,我希望,您能放过阿桂,当然,你们谈事情总有筹码,如果您同意,我可以跟你谈谈其它的代替筹码。”
“曾强说的…”
梁笙华动了动嘴,眼眸垂了垂。
虽然人已经年老,那睫毛依然浓密,不过不往上翘,微微下垂,像是给眼睛装了个帘子。
思忖片刻,嘴角慢慢扯起笑,最后哈哈大笑出声,声音依然很爽朗,不过这次带着点儿嘲讽,像是在笑一件非常可笑的东西。
何景明见状,不由得皱了眉,猜测事情并没有那么好谈,赶忙想好下一步。
“不是我说,你根本没有资格跟我谈什么筹码,”
梁笙华笑完,将下巴抵在握着拐杖的手背上:
“你来找我应该了解过我是谁,那你就该知道,你父亲与我之间有些仇怨,我也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人,你能有什么筹码?钱吗?把公司还给我吗?还是说,代替你父亲…”
梁笙华说到这里,陷入了一种沉默,他死盯着何景明,不知道是记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还是觉得这张脸现在看起来有些讨厌。
“我知道您现在不缺钱,活得逍遥自在什么也不求,但这不是在谈判,只是作为一个晚辈,在求您而已。”
适当地示弱,也是一种谈判方式。
“那我倒是有点儿兴趣了。”梁笙华将靠在手背上的下巴收回,饶有趣味地注视他,“你打算怎么求我?”
“您要是能答应放过他,其它任何事,我能办到的,都能帮你办到。”
“都能办到?”
梁笙华语气充满了调侃与不信任。
“尽我最大的努力。”
何景明换了种严谨的说辞。
谈到这里,气氛变得渐渐诡异。何景明感受到梁笙华带着玩味的目光,虽然他直视他没有躲闪,但是多少有点心有余悸。
他是不是想错了,一上来该叙叙旧,再说到这件事是不是更好一点?
但是据他了解,眼前这人虽不好惹,生性散漫,不喜欢规矩,也不喜欢虚伪那一套。
直接说应该是正确的选择才对,何况自己跟他虽然有晚辈前辈的关系,却好像并没有什么叙旧的理由。
“唯一能做的,”梁笙华藏着笑,有些阴沉地说出了要求,“你来代替他怎么样?”
“?”何景明惊愕,抬头感受到他眼神里的不怀好意,站起身,“你说什么?”
“你听见我说的了。”梁笙华站起身,言辞有些疯狂,像是在描述一副宏大的蓝图,“为了某个人牺牲自己,这种人情味才是最美好的不是吗?你其实一直闪烁其词,很想知道我对阿桂做了什么对吗?那么,你来亲自感受一下阿桂在我这儿遭受的待遇,不是更能感同身受吗?”
何景明一时接受不能,愣在当下。
“怎么?怕了?”
梁笙华走到他身后,仔细观察他的反应,并且出言相讥:
“看来,阿桂看上的人,并没有他说得那么好。跟那些自我标榜为爱可以付出一切的人一样,也是先将自己的利益放在首位,大言不惭地说为了他什么都愿意,其实不过软脚虾一只。”
“那,”何景明问出了一直以来不想承认的疑虑,“你到底对阿桂做了什么?”
“还在计较呢?”梁笙华又开始放声大笑,“要看我做的是不是你能接受的范围,才考虑接受吗?”
“不,”何景明转身盯着他,眼里闪着怒火,“听你这么说,一定是对他做了更过份的事对吗?我听听看,如果接受不能,我就采取别的方式…”
“别的方式?”梁笙华凑过去死盯着他的眼睛,那里面的火还在集聚,他莫名地感受到了很多年都没见到的杀气,轻笑一声,“杀了我?”
何景明双眼瞪出一抹寒光,手早就握成了拳头,不过一分钟光景,松了拳头与怒气,忽而笑了:
“前辈,还有另一种方法,就是带他远离你,让你再也找不到他。”
“呵呵,”梁笙华双手握住拐杖轻轻敲了敲地面,当作是对他的鼓掌,“倒是个好方法,不过,你真的以为,阿桂跟我的交易,仅仅是因为我帮他们弄了新的身份这么简单?”
“你知道?”何景明一震。
“看来,你也猜到了。”梁笙华欣慰笑着点了点头,“也没我想象那么笨。”
“和三年前那场杀人案有关?”何景明上前一步,急切地问,“他当时在场?目睹了现场?”
梁笙华没有回答,带着已经胜利的微笑,坐回了椅子上。
“跟我想的一样,你有他的把柄,威胁他如果不服从你的意愿,就说出去?”
何景明见他脸上写着的胜利,泄了气,重重地跌坐在沙发里。
“这个是你自己猜到的,可不算我不守承诺。”
双方继续沉默。
梁笙华看他眉头紧锁,似乎真的在思考要不要牺牲自己的专注神情。
藏着一种莫名的笑,徐徐站了起来,徐徐地去倒了杯酒,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眼前的泉海。
初夏,湖边小花儿尽情开放,鸟儿也开始活跃,在湖面找寻食物,一旦找着,就加速朝下,一刻也不犹豫。
梁笙华喝了口酒,心里暗想:何晨辉,命运总是捉弄人,现在把你儿子送到我面前,我这么对他,你生气不生气?
不过我都快忘了,你生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了…
“我答应,”何景明沉声,艰难地说出口,”希望你说到做到。”
梁笙华笑得更开心了,好像多年大仇得报一般畅快,他快速将酒喝完,走了过去,给他也倒了一杯酒,递给他:“喝吧,喝了对你有好处。”
何景明抬晃了眼酒杯,拿过来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然后闭了眼,让自己冷静,好接受他从来没想过的刑罚。
什么东西,不都是需要付出的吗?
只是他依旧在确定,自己这么付出了,会不会换来一个好结果,不管是他内心的,还是阿桂的。
他到现在都没有确定的信心。
不过他刚刚注意到梁笙华说的一句话:看来阿桂看上的人…
阿桂跟他说过什么对吗?
因为自己,也有打算放弃做这一切的想法。
如果是,那么他现在下定的决心,就值了些许吧。
“好,那现在,衣服,脱了吧。”
梁笙华退后,继续端坐在那木椅子上,开始发号施令。
何景明颤抖着手开始解开自己的衬衣纽扣,这种刑罚就像是在当街游行令人感到羞耻和恐惧,但是他强忍着内心的挣扎,还是把衣服脱了。
“裤子…也脱了。”
何景明最后脱得就剩双袜子,梁笙华上下打量他,见他偏头盯着地上的羊毛毯,双手垂在两旁,握着拳头,身体似乎发着抖,但是极力地在忍。
“袜子的品味,跟你爸倒是一摸一样。”梁笙华用拐杖指了指刚刚他坐的沙发,“坐沙发上去。”
何景明缓缓坐到沙发里,眼睛依然盯着那地毯上的花纹,跟自己房间是一样的,只是现在他不太看得清楚,头有些昏昏沉沉。
“那…现在我就告诉你,阿桂做这种事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和反应,这是不是你一直都想知道的?”
………
阿桂听杨大姐的吩咐,将昨天晾晒在楼上的被单拿下来,下午像是要下雨。
拿着竹篮上楼,见曾强在楼顶抽着烟打电话,他当作没看见,从里往外开始收。
远远听见曾强打电话内容:
“谁说不是呢?他啊,哭着求我的时候那表情才好看……谁变态?这叫做癖好,我喜欢看人哭,总比喜欢看人流血要好太多了…”
曾强见他上来,笑了笑,转了个身故意朝他看。
“事情变得好玩儿了才有趣,当然…好看得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
阿桂不去在意他,他却越走越近,话没有不停:
“不过貌似人家看不上我,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有钱的人能做一百件事情,我们只能做一件…哪一件?当然是唯命是从了…呵呵,不过,你对着跟你一样的人,那可做的事情也就会有一百件了。”
“你做什么?”
阿桂发现他站在自己身后,快挨着自己,转头皱着眉头问他。
“没做什么,怎么,这里不让人站吗?”
曾强已经挂了电话,站在阿桂身后,双手插兜里。
“你故意的。”
阿桂收起前方的被单,放进篮子,准备去收下一张。
“看出来了?”曾强走到被单对面,双手挎在那绳子上,偏头古怪看他,“你知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最近苦恼什么呢?”
“你说何大哥?”
“嗯嗯~”曾强装出诚恳待人的一副样子,笑着说:“他是不是也很喜欢你?”
“他是说过。”
阿桂扯了扯被他压着的被单,曾强举手往后退了一步。
“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曾强挽了手臂在胸前,继续欣赏他的脸,“他怀疑你和梁笙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我和梁叔?”阿桂愣了愣,瞅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坏笑,想起昨晚上何景明的异常,蓦地明白其中的原因,“你跟何大哥说了什么?”
“你做了什么,我就说了什么。”
“我做什么了?”
阿桂感到莫名其妙,质问他。
“要不,你去问问你何大哥?他认为你做了什么才最重要,诺,他正在梁叔房间里呢,你说梁叔和他会不会谈到你什么?”
曾强想要玩儿火,越旺越好。
阿桂一听,将收好的床单快速拿下楼,放在储物间。
杨大姐正在叠被单,见他匆忙下来,又匆忙跑开,以为201出了什么事,赶忙跟过去,结果见他去了301,放下心,回去继续叠床单。
“梁叔?”阿桂敲门,门内没有回应,他又敲了敲,“何大哥?你在里面吗?”
曾强在楼顶,找了个好的视野,等待观赏他一手制造的好戏。
等了十分钟有余,门开了。
何景明开的门,脸笼罩着乌云,黑压压的一片,似乎就快崩溃地走出门来。
“何大哥?”阿桂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神情,慌了神,“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何景明低着眼往前走,开了302的房,进去就锁了门。
阿桂慌忙上前敲了门,门不应,他又慌忙进梁笙华的房里。
梁笙华正拿着手机欣赏录下来的画面,见阿桂过来,笑出声:
“阿桂,你过来,看看梁叔送你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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